三
姐到站时非常憔悴,至少比我想象中的更叫人揪心,令我寒碜不已。但她不愧为我的大姐,这也是我永远的骄傲之一! 因为担心孩子,已是三天以来毫无半粒饭食路过肠子的她,居然还真让抽不出身来却异常忧愁如焚的姐夫的那颗悬着的心踏踏实实的落了地。 她只是在一直担心着孩子! 孩子不是她的全部,却是胜似她的整个世界。纵使没做过大人的我,却还能真切地感受到这份年轻的母爱的焦灼和无私:甚至比她的全部还重要,比她的整个世界都叫人牵挂! 孩子就在她的怀中,手臂里拖着一个大包,两条几乎僵化的大腿,眼里塞住了两汪如潭深的泪水,脸上绞着挂满了茫然。 小家伙却似乎很舒适的熟睡在她的怀里,嘴里还有吮吸的贪婪的姿势。可爱的孩子!可怜的家伙!我的亲外甥! 我的眼泪,突然也有了一股放肆的冲动! 我激动地接过他,小家伙还是熟睡着。我狠命的以至于报复式地亲着他,满满当当地.这因为亲吻而发出的响声,一下子颇具了几分挑剔地气势。仿佛是我刻意地在讽刺着什么,关于这个世界的所有:车站里攒动的人头,空中苦涩的躁动…… 小小的但一定十分可爱而聪明的小脑袋,只是顺势的从那边偏到我的胸前,嘴里依旧残留着贪婪而美好的吮吸的模样。 “儿啊,我是你舅舅啊?笑一下,笑一下啊?”我紧紧地搂着他,默默地从心里发出急迫而亲切的呼唤。可是…… 我摇了摇他,依旧是熟睡的样子.一动不动地,小嘴巴一张一翕地,仍旧是露着吮吸时贪婪的微笑。 “啊!我的小外甥!”他似乎只留着了昏睡和呼吸,我的心几乎都已碎裂。只是机械而木然地又摇了摇…… “他几乎又是烧了一整夜,……”姐姐还没来得及说完,眼泪拦都拦不住,就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只是一屁股瘫倒在台阶上,叹着气,抹着泪,嗓子哑哑的、疲乏地斜靠在脏兮兮的牛仔包上,鞋与裤腿上的污秽,干成了壳壳。好像在无力地申诉着什么,又像是挣扎着反抗着绝望地为了证明什么。但这一路的艰辛,仅仅只能在亲情的眼里才会得以显现吗?
四
连家都没有回,我就急切地抱着可怜的小小家伙去了镇卫生所。 小家伙的第一声是在这儿哭出来的,那天却是好多好多的人都笑了。可这天,大家却都只是揪着眉、顺着眼、叹着气、担着心。医生的听筒,令我们颤抖。我甚至几乎听到了从世界的另一边的小洞里传来的老鼠的吱吱声! 因为老中医的绝对保证,我们在镇医院呆了整整六天。经过紧密的观察、治疗,小家伙的病情已基本上得到了控制,高烧也趋于稳定了。但鉴于设备的约束,老医师只是一脸的歉意,惟有建议我们去县医院化疗检查。 “早上常常是持续低烧,并伴有不间断的轻微咳嗽,可能是与病期的拖延有关。你们还是去检查一下吧。唉!应该不会引起其它的什么病头吧,就怕出杂子啊!” 对于老中医的真诚,我无以为谢。只是拉起小家伙的小手,捏一捏他那好看、可爱的小脸,正好有了一点笑的时候。 “还不快谢谢爷爷,啊?”我近于熟练的“剪辑”着这个难得的傻笑。 我又捏了捏,似乎刚有了点浅笑的傻样子。 “哈哈哈……”老医师仰起了脖子,沧桑爬满了他的头发。 姐姐的眼里,却单是呛满了泪水,接过孩子去亲了又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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