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COLOR=rgb(62,62,62)][P][LINE-HEIGHT=18px][ALIGN=center][LINE-HEIGHT=18px][FACE=楷体][SIZE=16px][/SIZE][/FACE][/LINE-HEIGHT][/ALIGN][/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Times New Roman]1．[/LINE-HEIGHT][/FACE][LINE-HEIGHT=18px][FACE=黑体]变还是不变？[/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黑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我以为剑男从来就是一个沉郁的诗人，现实世界总是激起他的义愤和悲伤；从你面前的这个专辑，你所能看到的这个世界，也还是充满欺凌、腥臭，也还有恐惧和眩惑，但是行走其间的人更沉着、更自由了。你能看到变得更加洒脱爽朗的诗人剑男。当你在一首诗中读到“[/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宋体]比如一个被生活驱赶的少年的愤怒”，你会想到，过去，少年的愤怒就是诗人自己的愤怒；现在，则是诗人对那位被生活驱赶的少年的关切，对这世界上的许多正在愤怒的少年的理解，对他们各种可能的怨尤和心愿的倾听和声援。[/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我以为剑男从来是一个执著而倔强的诗人。他通过诗歌写作建构起来的自我形象，是一个努力、坚持、隐忍的人的形象；这个形象是处在人生跋涉中途的形象，但又预示了结局的悲怆而颓唐。现在这个形象有了更为清晰豁朗的形容。他依然在中途，现在他却向我们示意，说即使一切都是徒劳，徒劳便是意义和归宿：[/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我要一直跑到遥远的大海[/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在上面种花、种草、种树[/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即使明知是徒劳，我也要[/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一意孤行，——你看蓝天上[/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白云的羊群，就是有人[/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用尽毕生的力气把他们赶到了天上 （《与己书》）[/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即使一切都已消逝，所追求的一切却没有得到，曾经据有的没剩下一星半点——在人生的终途也果然会这样的！——但是这个人依然竭力挺立，只不过在他的耿劲和犟气中融进了睿智，融进了洞彻人心的眼光。他笃定于以此取得对这无情世道的有情胜利——[/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孩子还小[/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他画得出满院瓜果的热闹[/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但画不出一株醡浆草的孤寂[/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他画得出蜂蝶在花朵中的穿梭[/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但画不出一把锄头上生命的气味[/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我担心他过于娴熟的手法[/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会轻易忽略生活的馈赠[/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包括一株植物或一只虫鸟纤细的心 （《画不出的》）[/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我还以为剑男一直是个自居他者的诗人。在日常生活的大潮中，他静处一隅；在当下诗歌写作的庞大繁复的阵线上，他自甘索罗。但现在我从这个依然孤独逡巡的诗人身上，看到了他者的另一种面相。好比我们过了人生的中途，虽然很明白剩下的路只能用、还得用脚来行走，但我们每一次迈步之前，也会认真地洗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要经过多少酸甜苦辣，炎凉颠簸，才能拥有一颗善良、敏感而坚忍的心灵。这是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个诗人的心灵。他依然自居他者，但他也关切他者，并努力通过个人的言说惠及一切他者。[/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诗人到底变还是没变？事实上我一直宁愿相信诗人是不变的，只是一直在加固、在贯通、在努力上升。变的和需要变的是读者——通过阅读而变得明智、丰沛起来。当然，读者的这种变化正是诗带来的。[/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5[/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宋体]月[/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2[/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宋体]日当我们去武昌百瑞景[/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403[/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宋体]国际艺术中心参加诗歌活动的时候，朋友说是去看诗人说话——诗人说话总是不同的！我非常赞同这个说法。诗人就是以说话为天职，如果不是以说话为本能的话。可是我们一般人也说话，也写作，也记录我们的日常生活及情感、意识，有时我们甚至也是纯粹地为了说话而说话。诗人的不同在哪里？诗人说出事物、情感和语言的最初的真实样貌，而这一切终将在阅读和接受中衰变，其光芒和生机总是在日常活动中消磨净尽，最终成为一个被人搬来搬去的硬物。由此看来，诗人好比是农业意义上的播种者、生产者，没有诗人说话的世界，便是一个只有罐头和其他制成品的世界。[/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所以，我觉得我面对的是一个始终追求澄明、安详、和谐的诗人，他竭力让他笔下的世界呈现初生并保持生长的状态。[/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COLOR][/P]

[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Times New Roman]2．[/LINE-HEIGHT][/FACE][LINE-HEIGHT=18px][FACE=黑体]有韵还是无韵？[/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黑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剑男的诗中，有一种韵律，也许就是木心所说的“微妙的默契”，可以阅读，但不堪朗诵；读时自有韵律流动，如果用朗诵的腔调只会破坏它的效果。[/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好多年前祠堂也是学堂[/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如今一切都消散了，没有[/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祠堂》[/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宋体]这首诗以讲述的语调开始。祠堂和学堂是两个功能不同的空间，但又是眼前的同一个空间，“祠堂也是学堂”！这由不得你不去遐想那无形无色的列祖列宗和黄发垂髫的读书郎曾经如何麋集于此。这是一种神奇的渗透和对比。接下来的句子“如今”与“好多年前”也是对比，“一切”是曾经人鬼共存、祥和喧腾的一切，“消散了”，自然有一种慨叹的情绪。后面的“没有”，也是下一行的起始，引出众多的“没有”了的事物。借助参差错落的句子形成的节奏，看似无序的事物在诗行中形成序列，时间的和空间的、急促的和怠惰的、有心的和无意的，是为一个立体的秩序，让我们去设想那已经“没有”了的丰富杂多的一切，曾经怎样充塞过这个空间：[/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没有了[/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书声，没有戒尺，没有垂髫的[/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儿童，没有年轻的女教师[/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也没有正在发育中的少年[/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只有刺槐和栎木的枝条在风中[/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抽打荒凉的屋顶，只有[/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荒凉屋顶旁边的柿子树[/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长那么高，却结着寂寞的果子[/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提着灯笼，却不再有迷途的孩子经过[/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这首诗的韵律，不是简单的声音上的押韵，可以说是只适于“看见”的韵律。当然，它也得依赖言语及其声音。[/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宋体]声音的语调节奏，与语词的具体所指，形成一种联动，产生一种视觉上的立体的层次与韵律。[/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或者可以把这一技艺叫做“视觉借韵”，就像我们在修辞上可以用通感一样：剑男总能够使那些不相干的人、事、物有关联，使那些看起来很远的一切结合在一起；而读者在阅读时会觉得这种关联、结合仿佛本来就是这样的，应该就是这样的。如何让不同性质、不同时空、不同界面的东西彼此贴近，并呈现出相关性，不仅仅是一种写作技艺，它几乎成为诗人写作的一个道德理念。也就是说，他要发掘读者的这种禀赋，培育一种感知力，让我们能够感觉到世界万物时时处处的、因果果因乃至非因非果、非果非因的联结；他希望我们敏感地待在其间，向所有异己之物敞开真心。我们再看《两只鞋子》：[/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两只鞋，一只新，一只旧[/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它们摆在一起[/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一只干净新样[/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一只沾满污迹，磨破了底[/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这两只不一样的鞋子出现在读者眼前，泄露了主人的异于常人的气息，因为它们是两只而不是一双！这首诗也是一个视觉场域，其中的元素是仿佛各不相干、不相谐的人、禽、物件、事情。其中跃动幅度最大的要数从两只鞋子到练习单立的鹭鸶——根本不搭界的两样事物，但是它们就这样被安排进一个画面中，以一种奇特的藕断丝连、打断骨头连着筋似的联想，生出轻微的戏谑效果：这个把一双鞋穿成两只鞋的人是一个单腿直立的人！这一类比在可能激起的轻微调笑中也激起了轻微的鼻酸眼湿。可是诗人很快用另一个类比的形象向我们证实，这个拄拐的人并不需要我们愚蠢的廉价的同情。他是那么的自由，他做他的营生已经进入化境：[/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像一个[/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熟练的水手驾驶一艘快要[/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搁浅的木船，轻轻一点[/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就把自己缓缓地送到前面的淤泥中[/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这个跟鹭鸶有点相像的残疾人，他做眼前的事情，差不多就像庖丁解牛一样娴熟、自如。“我”看见了这一切，羞于为他喝彩却也忍不住替他踌躇满志——所谓博大而纤细的内心应该就是这样的吧。[/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诗人总是不经意地道出事物的本然的关联，那是容易为我们忽略或无从领略的。当他用一种动人的形象显现出这种关联时，我们所领略的便不仅仅是文学意义上的审美，更在于他的道出——对世间万物彼此关联、彼此相依的现实的道出——示例了一种体察和感知的可能性。再比如：“[/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宋体]一条高速铁轨这么从容的／转过腰身,让人惊讶／因为快速奔驰的事物／要改变方向是困难的”。我相信我从这里看到了现代汉诗和古代汉诗的根本区别：我们把古诗拿在手里观赏把玩，我们审美[/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宋体]（实际上这一辑中也有几首漂亮的小诗，可能得之于诗人灵感乍现的瞬间，那么精巧、机智。但我读它们的感觉的确就像是读古典诗词，只当是诗人把玩于掌中的小东西，也可以说成“能指的滑动”，好归好，巧归巧，但没有具体确切的实指，如《过客》《燕双飞》《晒被窝》），如此而已[/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宋体]；但是现代汉语诗之于我们，在审美之外、之上，一定有其现实的相关性，一定有痛点，一定有启示。这是新诗的伦理基础，是诗人和读者共享对世界的认知的基础，甚至就是生活的理由或生活的赏赐。因此，在这首《火车在这里拐了一个弯》中，一定还要有接下来的句子：“比如原野上脱缰的野马／比如一个被生活驱赶的少年的愤怒”。剑男诗歌中的这种特质，你叫它视觉韵律也好，画面或形象韵律也好，几乎成为诗人一种自觉的惯性，也可以说是一种风格。它也使得当下诗歌写作有了更丰厚的质感和更耐人寻味的内涵。[/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宋体]很多读者表示不能接受不押韵的诗。很不幸，我们对押韵的理解太狭隘、太僵死、太蹩脚。我们在病变的现实中用病变的语言捱过有涯之生而浑然不觉，或者有时还觉得很痛快过瘾。诗人致力于疗救。我很想相信这一点，不料又疑惑地听到诗人在说：“一个诗人从此放弃他的修辞练习。”[/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

[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黑体]3[/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黑体]．修辞还是非修辞？[/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黑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任何一个说话的人都无法摆脱修辞，而诗人无疑是少数以修辞为业的人类之一。如果要追问诗人为什么放弃修辞，应该先探究他为什么要修辞。[/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诗人修辞不是为了辩论，不是要煽情，更不是为了营造气势，虽然修辞曾经长久地服务于这些目的；诗人修辞应该是为了使语言本身无限地接近它应有的样子，趋于美；使语言的所指无限地接近它本来的样子，达到真。这样的例证也是足够充分的。就下面的两行诗而言，修辞如此恰切，以至再也找不出其他方式来将微妙的感觉与情景这样真切具体地相互渗透的了——“柴门推开的／早餐，火塘聚拢的漆黑的夜”。我们曾经有过的那种经验、情愫，如果不是这么修辞，你得费多少口舌！也许，你费得口舌越多，说出来的东西越寡淡！[/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诗人修辞的另一个作用，是让我们经由修辞去发现我们自身的可能的存在形式或表现形式。当你读到：一封长长的信，一个长长的邮路是如此曲折而艰辛，最后这封信“走着走着啊，就变成／停在豆荚花上的蝴蝶，然后飞到浣纱的姐姐的头上”——你就不觉得自己的心窍突然洞开了一点吗？[/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有时，修辞还是一柄薄薄的锋刃，剥离缠绕住我们心灵的茧子，向读者敞开我们自己也不堪面对的内心。在《梦的通缉》中，“我”离开了故乡和亲人，怀揣着梦想和自由，可潜意识里却全是歉疚；也许是这种歉疚生出了那样的梦——梦里被通缉的人犯，正是那种有罪的自我意识的投射。对于一个歉疚的灵魂，不是这里就是那里，不在此时就在彼时，总有似曾相识的动静，总有莫名其妙的由头，来激活这种负疚感。而这一切由头都经修辞而化为梦，有时是化为白日梦。比如《与己书》，诗中的“我”，好像已经达到了一种平淡而澄明的心境，不再出游，不再流浪，但他也不再回去，不能回去了。于是他将视线投向更远的、更加不可能的地方。可以设想，他一旦能够到达，之后也一定对他之所从来的此地心怀歉疚。而一个无时无刻不怀有歉疚的人所能做的就是——[/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于是我就上前去揭榜[/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打算自己把自己押往故乡[/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但我怎么也揭不下来[/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只有手指过处留下一条条的血痕[/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这其实是一种宿命：当我们挣扎着要逃出故乡时，故乡真是一个极恶的梦魇；当远离故乡时，却也不是人们通常理解的那样，空间的距离与时间的滤洗使故乡化成另一个美丽飘渺的梦境，使得归乡成为当下物质生存的一种精神寄托，并非如此！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疼痛，一种不知所以的歉疚。事实上，当诗人审视自我时，他也使抽象意义上的归乡之梦化为一个具体的梦境，使我们看到自己就是这样永远悬浮在故乡和异乡之间，在异乡和异乡之间，茫然相顾，永远无法摆脱梦境，也永远需要梦境。或者说，故乡曾经是不甘的灵魂的暂居地，当下流寓之所也还是一处不甘寄居之地。人生就是一场从异乡到异乡的旅程。归乡之梦像一盏灯笼，里面跳动的是不安的火苗；但我们怀揣着这个梦的时刻却是一个罕有的内心安宁的时刻。如果没有修辞，这一切绝不可能妥帖地再现出来——[/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月亮走在空中[/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当它逐渐被阴影笼罩[/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脸由白变红[/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我们仰观、感慨[/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发爱情的盟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抒时代的宏音[/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好像一个孤独的事物[/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暗怀了人间的秘密[/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这样遥远的事情[/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使我们不再有羞惭之心 （《10月9日》）[/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即使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也需要精心修辞，才能道出它的相貌和暗藏的玄机，才能让我们在重新经过这永不再来的一天时，有所感悟。《恍惚》的最后也是一个情谊深长的修辞：“那洁白的水花啊／一朵一朵的将她送了过来”。《弯曲的河道》语句虽然简练而修辞何其繁复：“看见青山越走越远，绿水退回苍天／它也有细流，但多么小啊，藏身缝隙／在看不见的沙砾中劳碌地穿梭／就像一个人心中难以察觉的悲凉”。不可思议的是，与此同时事情也在发生变化。也许是随着岁月的累积，这样普通的日子、这样的恍惚、这样的青山绿水在逐渐累积。而当人们用心累计这一切时，修辞最终会变得无能为力，诗人转向了直接的“道出”。前面我提到过“审美”和“道出”，我以为它们的关系就是修辞与非修辞的关系。[/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除了“再现”和“传情”，在抽象地思考和体悟方面，修辞也是必需的、有效的，尤其是，当“矛盾”“悖论”“冲突”之类在重复中变得简单、方便，只生产刻板印象或普遍成见时。但是，修辞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被终止的。[/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在《观》这首诗中，诗人起先把修辞作为一种工具，为的是给无形无色无始无终的时间和空间打上标记。诗中有人物“我”“弘一法师”和“老子”，“我”在当下，百年前的弘一法师是正在流布的传奇，而几千年前的老子已经是固定的神话了；跟这一切有关的是那些通通空着的屋宇，此刻这些屋宇为“我”所观；具体的“我”和这些具体的建筑物，给所谓的历史标上了当下、百年、千年这些记号。任凭时空广大无边，这些标记也使它成为有限的，历史人物也成了个人，他们好比是无限庞大的格局里的一个棋子，无论走卒还是车帅相士。[/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但我喜欢的是函谷关后面那条荒凉的古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和定慧寺那种虚无的寂静[/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我喜欢的”是直接道出，道出的内容里有“荒凉的古道”和“虚无的寂静”这些浅显的修辞。它们的新鲜效果、原初形态，以及产生打动作用的可能性，是在另一个道出之后：当说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宋体]我喜欢的是人去楼空／一座楼宇自己把自己诠释”时，当下的“我”已经作为一枚棋子走进了历史时空的棋局里，那个比历史时空更深广的背景也就随之慢慢挪近，到了我们眼前。过去的宇宙无限远去，近处的则在“我”面前无限放大。“我”在静默地“观”，又在与天地对话，一切所见皆是空，可是又那么充盈；这个“我”在宇宙间，那么小，那么具体，也那么自信。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可能，而老子、弘一法师这样的人也不过如此——作为一个个体的人，置身空旷、寂寥的世界里。[/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宋体]剑男诗中的苍茫感或空旷感也是这么来的。这个苍茫时分的显现，不是因为他把世界推远了，而是他把特定的对象拉近了。用具体的一物挡住喧闹，“我”面前就只有空寂或空寂中的空寂，那种存在的状态便得到凸显：我们每一个人都这样兀自活着，兀自老去。尘世的荒凉、个人的孤独不再需要通过隐喻和象征来传达，只用直陈就行了——这就是我所理解的非修辞：[/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我只留下那些结痂的松柏[/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养着它的伤痛，最后给自己盖棺定论 （《木头》[/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宋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孤单的人不依附故纸，不[/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巧言令色，像索尔仁尼琴在国家图书馆[/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遇不到先知，一个人收紧自己[/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像耶稣在耶路撒冷遇不到信徒，一个人[/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自我放逐。…… （《在图书馆》[/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宋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但是，无论如何，正如《蝙蝠》中所写，诗人曾经做过修辞练习，也许还曾经无比醉心于修辞练习，身处黑暗而不屈不挠地练习修辞。这一切都是为了说出那难言的一切，“仿佛惹是生非的事物有着虚寂难言的大美”！然而，促使诗人努力修辞的一切，最终将促使诗人放弃修辞。[/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

[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黑体]4[/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黑体]．沉默还是发声？[/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黑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不时听到诗人们在说着沉默，被说道的沉默往往格外令人动容。最近一次出现在403国际艺术中心的诗歌展板上：[/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现在，落日站在了山岗[/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在劳作之后[/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这金色的光辉[/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已经越过布满露水的沼泽[/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落到我们中间[/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只要有人带头沉默[/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其余的就会一一加以回应 （黄沙子《坟场》）[/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这首诗里的沉默，是有声有色有庞大气场的。它也告诉我们，沉默是一种声音，也是一种发出声音的行为。[/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剑男也有一首写沉默的诗[/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宋体]《秋风中的沉默》[/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宋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一夜秋风，有多少好木[/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面现衰容，栗树、松榛，还有弯曲的油桐[/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像一个遭受生活重击的人，在忧郁的不眠之夜[/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落尽头发、谢顶，收紧对生活的奢望[/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我不说它的劲疾，如同我不说它之前的温顺[/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把炎热一直吹到遥远的江西，如今得势[/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西风压倒东风，我想它一定收不住自己的腿[/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从茶塘到关刀桥，枫树蜡黄的脸，白杨[/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凉薄的手掌，我不说河水松开的胸中的沙粒[/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如同我不说之前水稻青春期的白叶枯病[/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母亲半夜的心绞痛，我想那个在清晨[/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喷洒石灰水的人看见橘果上灰白的斑点[/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搅拌之前一定不止被石灰和那些小飞虫[/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呛出泪水。一定不止是这些被动的沉默[/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被秋风斩首的蒿草，蒿草倒下后露出的[/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新的坟堆，还有误入歧途、犹自在黑暗中[/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提着灯笼赶路的萤火虫，脱去肉身的[/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从此再不聒噪的蝉蜕，我想它们一定有不愿[/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吐露的秘密。像寡欢的小鸟从前在茂密的[/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枝头腾跃，如今蜷缩在寒凉的风中形单影只[/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在这首诗中，诗人看见了沉默，这些沉默的事物并不促使他发声，但他自己却忍不住要说。说什么呢？首先要说的是对那些不能理解的事物，“我”保持沉默；其次是“我”所面对着的一切也是沉默，是“我”在努力而又自然地理解的沉默。因此，才有了这么多的“我不说”和“我想”。“我不说——”其实是一种倾诉的腔调，它的所指与字符是反义的，实际上是“我”需要、“我”正在不停地诉说！“我”说“我不说”的时候，“我”是在使劲地说，而使劲说出来的是内容又具有沉默的特征。最后，这个“我”不是诗人，而是封缄在诗人内心的一个“我”。诗人确实是缄默的，我们看到了他沉默的样子，缄默，“一定不止是这些被动的沉默”。诗人想要缄口而又无法控制“我”的悲怆，这才找到了“我不说”这个传声筒，恰切地道出了我们的伤痛及其隐秘无形而又巨大、难以平复的特性。因此，我们读到最后，也会像诗人那样五内俱动而面不改色。[/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写到这里，留给《蝙蝠》的篇幅已经不多了，虽然我计划在这篇文章里主要谈论它。这组长诗写的是一个异类中的异类，他有着孤寂中的孤寂，他坚持在坚持之后。因为考虑到诗人拒绝修辞，所以我不能说“蝙蝠”是一个象征。但也确实需要撇开一切修辞，才能更好地以诗人的言说来观照我们个人的处境，更好地理解叙事、抒情与个人处境的关系，最终，更好地理解沉默。[/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在这首诗里，诗人一直在沉思，在自语。诗人在看着、想着它们和他们；它们也是他们，他们也像蝙蝠。“我”也是它们和他们中的一员。把这些作为前提，我们就无需多说，[/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宋体]也能抓住蝙蝠的恐惧、孤独、倔强，对这个从未出现“在任何一个队列中的孤独的灵魂”感同身受：[/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它只有一条通向黑暗的枯萎的路线[/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无论是滑翔或俯冲，耻辱或荣耀[/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它只在那样一个狭小的范围与自我搏斗[/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只有广大的内心守住无边的寂寞[/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只有高飞的梦想守住软弱的肉身[/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寄身阴暗的生灵催动它的咒语／一个诗人从此放弃他的修辞练习”。诗歌是一种语言，也是修辞，更是沉默。诗人韩东说得很绝对：“诗歌是一种沉默，字里行间，开头以前，结尾以后。如果没有沉默之声的传递伟大的诗歌是不可能的。”我以为，沉默是诗的一部分，也使诗成为世界的一部分，使文本与之外、别处、过去和未来相联系。没有这种沉默，诗歌就是一个物件，一个展台上的作品，或者说是福尔马林中的遗体。我还以为，当诗人越近于阅尽人事，他越近于沉默；一旦开口，发出的声音也近于沉默，等于沉默。因为，当他的语言为深沉的痛苦所强化时，也会为更深的期待所照耀。而最深的乃是绝望，它置诗人于沉默之境，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爱之境。[/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LINE-HEIGHT=18px][LINE-HEIGHT=18px][FACE=宋体][/FACE][/LINE-HEIGHT][/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ALIGN=right][LINE-HEIGHT=18px][FACE=楷体]2015[/FACE][/LINE-HEIGHT][LINE-HEIGHT=18px][FACE=楷体]年5月3日—15日[/FACE][/LINE-HEIGHT][/ALIGN][/LINE-HEIGHT][/P][P]　　[LINE-HEIGHT=18px][ALIGN=right][LINE-HEIGHT=18px][FACE=楷体]武昌素俗公寓[/FACE][/LINE-HEIGHT][/ALIGN][/LINE-HEIGHT][/P]

理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