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ZE=18px]    （年年岁岁人相似，岁岁年年爱不同。不论人类历史延续多少代多少年，人世间没有相同的爱情，爱情是不可以复制的，高贵的人爱情不一定烂漫，贫贱的人爱情不一定不烂漫。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写东西了，我决定顶住一切压力从新撰写烂漫爱情。赵本山的小品怎么那么可恨，我爱人总是拿他的小品里的话讥讽我：“写啥呀，小学还没毕业呢，三天憋出六个字，快点写吧，村头厕所没纸了!”我就回敬他说“她写不出来，是因为她没有才华，她要是有才华那就会下笔千言，一挥而就。”农村女人怎么了，农村女人就不该有精神追求吗？）[/SIZE] [SIZE=14px][SIZE=16px][SIZE=18px][P][P][P][P][ALIGN=left]                            [SIZE=18px] （一）[/SIZE]
[SIZE=18px]    他又收蚁上山了，住进山上的茅草屋里，一住进山里他就不在闲着，放养了蚕蚁的柞树都在茅屋前面。这是一片朝阳的山坡，山势不是很陡，一簇簇的柞树被他修剪得很整齐，柞树刚刚发芽，嫩绿的芽上还看不到蚕蚁，但是他还是精心地呵护着这些带着他希望的新芽。[/SIZE] [/ALIGN][/P][P][/P][P][/P][P][/P][/SIZE][/SIZE][/SIZE][P][SIZE=18px][/SIZE][SIZE=18px]     早上，推开茅屋的门，一缕霞光映照过来，他用手遮住眼睛。鸟儿已经在枝头歌唱了，他的茅屋旁有好几堆烧柴，那是他在冬天时准备的。他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拿柴烧火做饭。他的早饭很简单，就着咸鸭蛋喝上一两酒，吃两个馍。他常说：“我觉得我起得够早的了，但是还有比我起的更早的。”他每天都是在蚕场里剪枝，疏枝，剪梢。这些都是技术性很强的活。他已经在这片山上养蚕三十多年了，他甚至熟悉每一棵树，每一颗草，每一朵花。他守望这片大山已经三十年了。[/SIZE] [/P][P][/P][P][P][P][P][ALIGN=left][SIZE=18px]     三十年前，他跟随同乡来到这里。那时这里还相[/SIZE][SIZE=18px]当荒凉，村子没有几户[/SIZE][SIZE=18px]人家。他的同乡赵伍对他说：“等一会你见了村长，一定要说得可怜些，他好留你在村里。知道吗？”[/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远远地看见向他们走来的队长是一个个头不太高的车轴汉子，方脸浓眉，一脸络腮胡子的四十几岁的干练男人。[/SIZE][/SIZE][/SIZE][SIZE=18px] [/SIZE][/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但是队长看到他的时候，并没有像赵伍为他想的那样问他。他跟赵伍说：“要不是你介绍俺在大街上碰到他，一定以为是哪来的洋学生？”[/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然后又绕着他转了三圈说：“你看看这细皮嫩肉的，要是不穿这身衣服，俺一定以为是个女娃子。干过生产队里的活吗？”[/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他说：“干过，俺已经在生产队干好几年了。”[/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队长说：“东北的农活累，不知你能不能顶下来。”[/SIZE][/SIZE][/SIZE][/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他连忙说：“俺能干，俺啥都能干！”[/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队长摇着头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走吧，跟着下地干活吧！”[/SIZE][/SIZE][/SIZE][SIZE=18px] [/SIZE][/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那时村子里缺少劳动力，便把他留在村里了。可是村里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成为他的房东，也没有一户能够成为他的房东。村里人都住着很小的茅草屋，家家都有女人，一家人滚在一个炕上，谁会让一个陌生的男人住到他们家里去？领导很无奈。他只有在生产队打更人的房里挤着。屋里的炕很小，他和打更人只能一头一个。白天他就在生产队里劳动，可是每天吃饭成了大问题。队里的队长只有叫他到自己家里吃。[/SIZE][/SIZE][/SIZE][/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那天他又去队长家吃饭，队长没在家，队长夫人看到他以后，沉着脸对他说：[/SIZE][/SIZE][/SIZE] [SIZE=18px][SIZE=18px][SIZE=18px]“你来干什么，队长不在家。”[/SIZE][/SIZE][/SIZE][SIZE=18px][SIZE=18px][SIZE=18px]说完扭头进了屋。他很腼腆，就没敢进队长家的门，悻悻地从队长家里回来，就跟着去队里干活了。[/SIZE][/SIZE][/SIZE][/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晌午，队长叫他跟着去他家吃饭，他吞吞吐吐地跟队长说：[/SIZE][/SIZE][/SIZE][SIZE=18px][SIZE=18px][SIZE=18px]“能不能让我在队里自己做饭？我不想给你们家添麻烦。”[/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你怎么这样说呢？是不是你嫂子对你说啥了，这个死婆娘，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他赶忙解释道：“不是，是我自己想出来吃的。你们家嫂子伺候一大家子人，挺不容易的，我不忍心，我拍累着嫂子。”[/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要是这样那好吧，我去给你弄个锅。”[/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于是队长同意了他的想法，从家里拿了几斤小米，给他拿来一口锅，就这样他算是在这个村里安顿下来。[/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生产队里有十几头小牛，原先放小牛的那个老光棍突然病倒了，春天生产队里也没有草料，生产队长决定把这些小牛放到山上去。可是村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放小牛，那是大帮哄的年代，都愿意图热闹，谁愿意到山沟里去忍受寂寞和孤独？那时候人烟还很稀少，加上许多老年人添油加醋地杜撰了许多神话故事，狐仙蛇妖，就更没人敢进山独自生存了。生产队长跟他说：“你敢不敢进山放牛，只是暂时的，等老李头病好了，我就让他把你换回来。”李成喜从小胆大，再说他无知者无畏，就欣然答应了队长的安排。[/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那个年代就是一个字——穷。上山那天，队长给他拿着锅，又送给他一个搪瓷盆子，一个豁了口子的碗，给他背了十斤玉米面，十斤小米，还从自己家的咸菜缸里给他捞了几个咸菜疙瘩。那个年代的队长也像现在的老板一样，为了能留住一个劳动力，也是煞费苦心。大约走了二十余里，他们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小茅屋，窗户敞开着，就像一个吃人的怪兽。队长了解小茅屋的状况，带来了塑料布，和他一起把窗户钉好，给他安上了锅，用树枝扎了把扫帚，把小茅屋收拾了一番。队长语重心长地的对他说：[/SIZE][/SIZE][/SIZE][SIZE=18px][SIZE=18px][SIZE=18px]“好久没人住了，你先对付着，等到老张头病好了，我就把你换回去。”[/SIZE][/SIZE][/SIZE] [SIZE=18px][SIZE=18px][SIZE=18px]然后又对他说：“这些粮食你先吃着，没有了就下山去取。现在就是没有菜，等山野菜下来就好了。快了，农民的好日子快了。”[/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早春三月，小草刚刚冒芽，紫色的报春花在山顶绽放。他这个初来咋到的人感到特别新鲜，他一边放牛一边哼着小曲，带着浓浓的家乡口音，东北人没人能够听得懂，他唱的究竟是什么，不过他很快乐，他成了快乐的牧牛人。[/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一场小雨淅沥沥地淋下来，森林里凉意森森，朦胧的雨雾笼罩着大山，在茫茫的雨雾里，他竟有飞升欲仙的感觉。在森林里他并不寂寞，他可以听到鸟儿动听的歌曲，可以听到虫子的鸣声，不时的树底下就会窜出一只松鼠，有时候他的茅屋前还会有狐狸光顾，他也会在林子里看到獾子。他把小牛赶到山后的草甸上，就可以回来做饭。[/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春天是穷人的春天，那些熬了一冬的山里人，像是找到了救星。她们三三两两结伴来到山里挖野菜，穿着各色花衣服的女人唧唧咋咋，初来乍到的李成喜还听不太懂北方人说话，他只是远远地看着，终于有人来山里了，他感觉很欣慰。居然有一天，几个女人光临了他的寒舍，一人拎着一篮子野菜，她们是上他这里找水喝的，他从锅里舀了一碗热水端给她们，女人们都摇头，她们问他要水瓢，她们要喝凉水，他哪有水瓢，他把碗里的热水倒进锅里，把碗递给她们。也是在那天他第一次看到了野菜的模样，东北女人大方，喝完水就跟他闲聊。他正往铁锅里贴玉米饼子，笨拙的大手不听使唤，玉米面饼子没有贴住，滑到了锅底，几个女人便看着他笑，在老家时他从来都没有走进过锅台，所以他不能掌握锅的温度。其中有一个叫翠花嫂子的女人走过来指点他说：“赶紧捞出来，重和面，现在锅还不够热，等一会再贴。”另一个女人问他：“小伙子，有对象吗？”他脸一下子就红了，羞赧得不敢抬头看她们。“要是没有，你看看我们这几个姑娘，你看上谁了，嫂子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下把他臊的，再不敢抬起头看她们了。[/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几个女人说说笑笑下山了，她们的村庄离李成喜放牛的大山很近，站在山上可以把那个小村一览无余。小村只有三条街，三十几户人家，暗灰色的村庄，没有一点鲜活的色彩，只有到了春季，每家园子里的果树开花了的时候，才给这个小村增添一抹亮色。看着几个女人远去的身影，李成喜怅然若失。[/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成年人没有不渴望爱情的，他虽然腼腆，可是他也梦想拥有爱情。在老家，有许多比他家境好的玩伴都已经结婚有了孩子，他从小没有父亲，是母亲带着他和两个姐姐一个哥哥苦哈哈的撑过来，就是因为穷，她的二姐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八九岁的男人，那个男人把他的妹妹嫁给了哥哥，哥哥结婚住进了家里的正房，他和母亲搬进了偏房。结了婚的哥哥并不幸福，拿二姐换来的嫂子，几乎天天作他们，人家心里有人，老实本份的母亲在他面前总是哭天抹泪，他感觉很压抑，一心想逃离那个贫穷苦难的家。[/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出来闯世界的人有一个特点，即便自己在外面怎样受苦，回家也把外面夸得如天堂一般。他从小的玩伴叫赵伍，人们都叫他小五子。冬天他从东北回来娶媳妇，把东北夸得跟花儿一般。他动心了，便买了一盒凤舞烟给他，希望他回东北的时候能带上自己，别看赵伍嘴上风光，但是在北方生活得并不理想。东北的坐地户对独自来饷石村的赵伍也是百般刁难。赵伍觉得要是能带上他一块回东北，他好歹在那个村子也有个老乡，怎么也会有些关照，就这样他跟着赵伍来到饷石村。他感到一切都是新鲜的，一切又都是陌生的，包括北方人那难以听懂的语言。[/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放牛人的生活自由而清闲，可是日子久了，他却感到浑身有一股子力气使不出来，于是他厌倦了这样的牧牛生活。李成喜便挎着一篮子野菜，下山去找队长，他想问问队长什么时候派人把他换下山，那天队长不在家，队长夫人在家，问他：“[/SIZE][/SIZE][/SIZE][SIZE=18px][SIZE=18px][SIZE=18px]你来找队长有什么事？”[/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我找队长有事情跟队长汇报。”他把野菜给了队长夫人，一筐野菜把队长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在那困苦的年代，野菜真是好东西。告诉他等队长从乡里开会回来，一定让他上山。[/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队长是一个好人，在那个大锅饭的年代，他心里想着的是他领导下的每一个臣民。[/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端午节到了，即便在穷困的时代，端午节也是一个被人重视的节日，村里杀了两头猪，每人可以分二斤肉，队长想到了在山上放牛的李喜成，他早早地就叮嘱操刀手，让他在猪的肋下割三斤肉，用纸包好，下午他要骑马进山。[/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下午吃过了饭，队长从酒葫芦里倒出来半斤酒，拿上那三斤肉，便骑上枣红马直奔西山而来，那时候农村汉子没有不会骑马的，马在他们的生活中是重要的脚力，二十几里的路程，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队长在屋外下了马，大喊：[/SIZE][/SIZE][/SIZE][SIZE=18px][SIZE=18px][SIZE=18px]“李成喜，李成喜，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一连喊了好几声，屋里没人回应。队长知道屋里没人，就自言自语说：“这小子上哪去了？”他看见十几头小牛在围栏里圈着，牛在安静地咀嚼着反刍。[/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山林里异常寂静，队长下了马，把马栓到茅屋前的大树上，就进了屋。一进屋队长就一愣，空空如也的茅屋里被李成喜整理非常整洁舒畅，一套粗布行李方方正正地叠在炕上，地上洒了星星点点的水，没有一丝灰土。队长默认地点点头，觉得自己没有看错，李成喜真是一个可塑之才。[/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他走出茅屋，开始在林中呼喊：“李成喜！李成喜！”[/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正在林子底下挖药材的李成喜听到喊声很吃惊，仔细一听还真是喊他的，就收了镐头，挎着筐走出了林子，回到了茅屋前。李成喜一边擦汗一边跟队长说：“队长大叔您来了。”[/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这不明天就是端午节了，咱队里杀了两头猪，每人分二斤肉，你在山上没法自己取，我就给你送来了，按说应该给你分点豆油，可是队里没有了，我多给你称了一斤肉，这时节最熬困的慌。”[/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他接过队长手里的肉，不住地说：“谢谢队长大叔，谢谢队长大叔。”[/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队长拿出酒，对他说：“切点咸菜，咱爷俩喝一盅。”[/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他说：“我炒点菜咱爷俩再喝。”便拿出一把在山上采来的蕨菜，他把蕨菜切成段，和肉片一起炒，满屋飘香，队长和他都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曾经闻过这么好闻的香味了。别说吃了，就是这么闻着，也让他们高兴不已。[/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改革开放以后，日子好了，生活改善了，可是队长和他都觉得还是在山上他们爷俩在一起的时候吃的那顿肉香。[/SIZE][/SIZE][/SIZE] [/ALIGN][/P][P][/P][P][/P][P][/P][P][P][P][P][ALIGN=left][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爷俩推杯换盏，在一起说了许多知心话，要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请接着看下篇）[/SIZE][/SIZE][/SIZE][SIZE=18px][SIZE=18px][SIZE=18px]   [/SIZE][/SIZE][/SIZE][SIZE=18px][/SIZE][/ALIGN][/P][P][/P][P][/P][P][/P]

期待继续。

[P][P][ALIGN=center](二）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李成喜从来都没有喝过酒，在队长的一再要求下，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辣得咳嗽起来，他便跟队长说：[/SIZE][/SIZE][SIZE=12px][SIZE=18px]“大叔您喝，我给您倒酒。”[/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你要是喝不了，你就吃菜。”队长说。[/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队长端着酒碗，滋溜滋溜地喝。他可是个嗜酒如命的主儿，那时候生产队里自己烧酒，每个生产队都有酒坊，烧的酒是要上交乡里的。至于乡里究竟往哪里送，他们不知道，不过他们这些村里的领导，每人可以分到十来斤。他可把这些酒视如珍宝，没有重要客人，他可不会端酒上桌的。[/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酒至半酣，队长的话多起来。[/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小李，你上过学吗？”他问。[/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我上完初中了。”[/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怪道看着像个学生，原来是个有学问的人，在农村上了初中就算是个秀才了。你觉不觉得这世道变了？我当了二十来年队长了，就这几年，我感觉是越来越不对劲了？”他跟小李说。[/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说着他从腰里拿出一张报纸，递给李成喜。[/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这是我在乡里开会的时候，从会议室地上捡的，揣了好几天了。队里几乎没有人能念下来，我看你就像个有文化的人，乡里领导在开会前都看这些报纸，说是要领会中央精神，我不识字，你看看这上面写的啥？”[/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李成喜就把报纸上的一些内容念给他听，他似懂非懂。酒被喝光了，但是话匣子才刚刚打开。[/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现在队长也不好当了，队里的社员离了我的眼就不玩活。”[/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说起这些他很伤感。就在前几天种地，他刚刚上沟子里解了趟手回来，点种的一筐玉米籽就种完了，嚷着要收工。他心里是有数的，知道还得再种一条陇玉米籽才能种完。[/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他问他们：“是外星人下来帮你们种的？糊弄谁呢？”他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刚刚起来的土堆，他过去挖开，里面全是他们埋下的玉米籽。[/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他开口大骂他的社员：“你们这是糊弄共产党，还是糊弄我呢？你们是在糊弄你们自己，收成不好，你们到秋天喝西北风！”[/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竟然有个小青年敢和他顶嘴：“我们吃多少，我们自己种的粮食还不是都给城里人吃了，城里人什么也不干，人家吃细粮，我们吃粗粮，这合理吗？”这个青年把他顶得一愣一愣的，无言以对。[/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他跟李成喜说：“他们说的也没错，农民就是苦啊。我家闺女前几天得了病，没钱买药，在家躺着，让他妈给她煮碗面条吃。可家里哪有白面呢？队里每人一年就分几十斤小麦，过年过节，迎来送往，自己哪里舍得吃呀！邻居知道了给端来一碗炸酱面，这孩子喝得通身是汗，第二天就好了。这哪是有病？这是犒的。都怪俺这个当爹的没本事，让小孩子跟着吃苦。你说说，我们真的就一辈子受穷吗？”说着队长流下泪来。[/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李成喜看见队长流泪，心里也酸酸的。他跟队长说：“会好起来的，早晚会好起来的。”[/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虽然队长喝了酒，但是还是清醒的，他跟李成喜说：[/SIZE][/SIZE][SIZE=12px][SIZE=18px]“放牛的老李头我看是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了，就是好了病病歪歪的，也跟不上小牛。你要是实在觉得没事干，我给你弄把茧子，你在山上养蚕吧，队里给你记双倍工分。养蚕可是个技术活，你要是学会了，将来还可以当技术员呢！”[/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你一时半会下不了山，就在山上种点菜吧，山上土肥着呢，种啥都长得好？明天我给你送来菜籽，种点豆角和土豆，这是农家的长菜。”[/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李成喜本来还打算队长能把他调回队里，这下心灰意冷了。他跟队长说：[/SIZE][/SIZE][SIZE=12px][SIZE=18px]“养蚕俺也不会呀！”[/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啥玩意不都是人学出来的，你看见北面山上那几个小房子了吗？那都是生产队里养蚕的房子，过两天就有人上来养蚕了，你好好跟着他们学，队里不会亏待你的。队里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以前一个劳动日只能开几毛钱，现在一个劳动日可以开两块钱，你双倍就是四块钱，到年底开资，还可以讨个老婆呢？我让你婶子给你介绍。”[/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红红的彩霞铺满了半个天空，落日照耀下远处的山峦呈玫瑰色，显得深邃而辽远。喝得微醺的队长从他的茅屋里出来上了马。不必担心，马是人最忠实的朋友，它会把队长安全的带回家。[/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自从接受了队长的建议后，李成喜就开始修理山前人家废弃了两年的蚕场，清理里面的枯枝杂树，这是队长交代给他的任务。[/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李成喜在往甸子里赶小牛的时候，看到北面山上的小房子的烟囱里冒着炊烟，烟很浓，一股一股的。他不知道那些养蚕人究竟是怎么养蚕的，就把小牛放在甸子里，爬上山去走进了那所茅屋。就在他大步流星往前走的时候，突然从房子后面窜出一条大黑狗，冲着他汪汪狂吠。不过他不怎么害怕狗，还是往前走。这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呵斥住了黑狗，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问他：“你是哪里来的？”[/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他指着山下甸子里的小牛对那个女人说：“我是饷石村的，我住在前面山上，我在这里放牛。”[/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他问那个女人：“你们是来这里养蚕的吗？”[/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女人说：“是呀，我们在这里养了好几年蚕了，我怎么以前没有看见过你？”[/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李成喜说：“我是去年刚从山东来这里落户的，我想看看你们是怎样养蚕的。”[/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女人把他让进了茅屋，他看到一串一串的蚕种从茅屋棚顶的架子上垂吊下来，这些蚕种占据了大半个屋子，屋里特别黑。[/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他跟女人说：“婶子，俺也想养蚕，可是俺不会。在老家俺到是看过母亲养蚕，不知道这里养蚕跟老家一样吗？”[/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我听你的口音也是山东的？是山东什么地方的？”女人问。[/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俺是山东蒙阴的，婶子也是山东人吧？”他问。[/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是呀，我是山东菏泽的，我们是老乡呢！这里养蚕可不跟关里家一样。这是放养的，你又放牛又养蚕，能顾得过来吗？”女人说。[/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牛赶出来就没有事情了，一天呆着挺难受。”他说。[/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你要是真想学，就过来我告诉你，不过养蚕可不是一个轻巧活。”[/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能碰上一个养蚕的山东老乡，他很高兴。他离开的时候，那条大黑狗已经不再冲他狂吠了，而是对他摇着尾巴。[/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那天下午他在山下甸子里远远地看着几个人骑着马，有一个人身上斜跨着一颗枪。他远远地看着，不知道是谁。当那几人走进了，他看清那几个人里有一个就是队长的时候，他赶紧迎上去。[/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他们一同走到了茅屋跟前下了马，队长把枪拿下来对他说：“这枪是蚕业站发的，只要拿蚕种，都给发枪。山上鸟多鸟会吃蚕，你要好好看着。”然后就教给他怎样使用枪支。男人天生就对枪感冒，他真是喜上眉梢，拿在手里左看右看，觉得自己很威武，怎么也没有想到养蚕人还给发枪。[/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他们几个一起忙活了好一阵，才把蚕种吊在茅屋里。他看到吊在屋顶上的一串一串的蚕种，觉得这些吊着的蚕种，就像老家集市上农人卖的一辫一辫的蒜。[/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枪挂到墙上了，蚕种有了，可是蚕究竟该怎么养呢？李成喜可真的犯难了。他真的有点后悔，不该答应队长，这下可真是骑虎难下了。养不好生产队蒙受损失，自己还会遭人非议，只有赶鸭子上架了。[/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他天天往北山养蚕的山东大婶家去玩儿，其实是去取经，他要把养蚕技术学到手里。大黑狗这下见了他，老远就过来摇着尾巴迎接他，在他跟前围着他转，一直把他迎接到屋门口。屋门口有一只老母鸡领着二十几只小鸡崽，老母鸡不住地用爪子刨土，一直咕咕地呼唤着小鸡。[/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大婶正坐在门前的板凳上做针线，问他道：“蚕种拿回来了吗？”[/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拿回来了。”[/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那还不赶紧暖茧。”[/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他问：“暖茧是做什么呀？”[/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暖茧就是把炕烧得热乎的，好让蚕种出蛾呀,第一天只要十度就可以了，以后每天增加一度，一直到二十度，就不用在曾高温度了，保持这样的温度，直到羽化出蛾。”大婶说。[/SIZE][/SIZE][SIZE=12px][SIZE=18px]“咱们这是秋蚕，得八月份才能下山。”[/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队长给你买温度计和湿度计了吗？没有赶紧下山去买，暖茧是要求必须掌握好温度和湿度的。”大婶放下针线，下炕到墙边的简易木箱里翻找出一个温度计递给他说：“这只是我们家备用的，你拿着先用着，你往地下多洒些水就可以保障湿度，赶紧回去吧。”[/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他感觉很茫然，真的不知如何是好，这回他才真的知道世界上做什么都不容易。他真是一个勤奋好学的人，经常上北山来请教。[/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每天天刚亮他就把小牛放到甸子里去了，他现在真的喜欢在山上了。不是因为他热爱大自然，他觉得在这个小茅屋里有他的自由，他在北方真的有了容身之地。太阳从东方升起，山下的小村的小学里钟声响起来，学生们便开始唱歌，歌声在山间飘荡，送到他耳畔，让他想起自己的少年时光。他曾经听人说北方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地方，他先前不信这些话，不过这些日子他真正感受到了北方的荒凉，他也见到了狍子和野鸡。他种在茅屋前的豆角已经开花了，他砍了树枝搭了豆角架，一蓬蓬的豆角预示着理想的生活为期不远了。[/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二十五天以后，终于开始出蛾了。他有些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赶紧到北山去问那位山东大婶。大婶一家人都来到山上，她们家的蚕种也出蛾了，大婶正在捉蛾配对。李成喜的蚕还刚刚出蛾，北山上山东大婶家的蚕已经差不多出齐了。李成喜头一次看到这阵势，都看傻了，满屋蚕蛾在扑棱扑棱地飞。蚕蛾是羽化后就进入生育期，必须在十二小时内进行捉蛾配对。[/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那时候李成喜还很幼稚，他不解地说：“就这么把它们捉在一起能行吗？这多像包办婚姻呢！”[/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他的话把正在捉蛾的山东大婶乐得前仰后合，笑着说：“我们可管不了那么多，你不捉蛾配对就不能洒籽，我们就没法收蚁，那可亏大发了。”他从北山回到茅屋，屋里的景象让他震惊不已，屋里飞满了蚕蛾，有的已经开始交尾，有的在墙上扑棱，他开始捉蛾配对，他一边捉蛾一边想，硬生生地把两个不相爱的弄在一起，他们真的愿意吗？[/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他想起了姐姐哥哥结婚那天。姐姐好几天就不吃饭，眼睛哭肿了，死活不愿意去那家。母亲天天看着姐姐，直到婆家人赶来马车把姐姐接走。嫂子几乎是五花大绑给捆绑来的，嫂子进屋就把门闩插上了，哭着喊着，要死要活的。或许是哥哥的耐性感动了嫂子，最终她屈服了。虽然那时候他只是个懵懂少年，但是他发誓自己一定不让别人来干涉自己的婚姻，就是打光棍，也要找到自己真爱的爱人。[/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     他手忙脚乱地整整忙活了一个晚上，完成了蚕的制种程序：[SIZE=16px]捉蛾、晾蛾、交配、提对、拆对、选蛾、产卵。收获了蚕卵可不等于大功告成，后面还有许多繁琐的程序等着他呢！[/SIZE][/SIZE][/SIZE] [/ALIGN][/P][P][/P][P][P][ALIGN=left][SIZE=12px][SIZE=18px][SIZE=16px]     真是误打误撞，他收获的蚕卵出奇地好，收蚁上山那天他放了鞭炮，祈求山神保佑他能有一个好收成，养蚕的人都这么做。[/SIZE][/SIZE][/SIZE]  [/ALIGN][/P][P][/P]

[P][P][P][ALIGN=center][SIZE=18px]（三）[/SIZE][/ALIGN][/P][P][/P][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李喜成的朋友赵伍，从小和他媳妇李玉梅青梅竹马，两人一块拉着手长大，赵伍到东北来闯世界，他媳妇玉梅和他一直鸿雁传书，赵伍回家接玉梅的时候，虽然玉梅父母反对玉梅远嫁，但是也拗不过玉梅，知道玉梅的心思，非赵伍不嫁。就在他们办完手续准备返回东北的时候，玉梅的母亲偷偷地给了玉梅一百块钱，那是母亲一生的积蓄，告诉她不要轻易拿出来用。可是当玉梅到了东北，一看到赵伍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就忘记了母亲的嘱托，把一百块钱变成了炕琴（就是木制家具，这是东北人的叫法）、被褥、窗帘、锅碗，那时候的钱可真是钱呢！一百块钱的东西让小屋显得满满当当。[/SIZE][/SIZE][/ALIGN][/P][P][/P][P][/P][P][SIZE=24px][SIZE=18px]    赵伍的邻居李老太每次到赵伍家串门就会这样说：“你小子可是烧了高香了，不但娶到了天仙一样的媳妇，还娶到财神爷！咋！咋！咋！看看这都是新的，这得花多少钱呢？”[/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燕尔新婚是短暂的，日子是长久的，不论在什么年代断了钱就是断了人的血脉，钱花没了，两人的苦日子也就来了。[/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李老太又上赵伍家来串门，赵伍两口子正在吃饭，刚吃了一口，玉梅就开始呕吐，赵伍赶紧上来扶着媳妇，这倒把李老太看乐了，她拍着手笑，她说：[/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你媳妇有喜了！”[/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也许几千年男耕女织的生活方式，让女人天生对布料有着深深的情感，每次李老太来他们家都会把他们家大红金丝绒窗帘布用手托起来，贴在自己的脸上，然后闭上眼睛，用心感受布料滑嫩如丝的质感，无比艳羡地对她们说：[/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这料子真好呀！这得多少钱呢？”[/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大娘，这是五块钱买的。”她每次问，玉梅都这样回答她。[/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五块钱，这么贵呀！五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呀！我们家李伟一套校服才花了三块钱。”[/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生产队里可没有产假，即便你怀孕也要跟着干活，直到你到了快生的时候，真的不能干了，队长才不会要求你再来干活。而且生产队里的妇女队长会三天两头召集女人开会，女队长大多如现在的女主持，都是能说会道，能煽情的那类人，煽动女人以热爱生产队的劳动为荣，以在家伺候孩子不下地干活为耻。在她们的鼓动下，多数女人心甘情愿撇下年幼的孩子，在生产队里没日没夜地劳作。[/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玉梅这些天什么也吃不下，脸蜡黄蜡黄的。赵伍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瞒着媳妇用二十斤全国粮票换了二十斤白面，从生产队干活回来，他对玉梅说：“媳妇，你快进屋躺着，我给你做饭。”说着他就把玉梅抱进屋，放在炕上，并给玉梅脱下鞋，给自己所爱的人做什么心里都是快乐的。[/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和面，他把面和的很硬，这样做出来的面条劲道，切完面条，他又开始点火，把锅烧热放上油，再放上葱花。正在他得意忘形地唱歌做饭的时候，他的老婆玉梅站到了他面前，玉梅不知道他用粮票换白面的事情，就问：[/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你从哪里弄的白面。”他支支吾吾，他怕玉梅知道跟他急，因为那二十斤粮票是玉梅攒着等着回老家的时候用的。玉梅知道家里没有钱，就翻箱找粮票，这时候他已经盛了一碗面条端到玉梅面前说：“老婆别找了，那二十斤粮票让我换面了，快吃吧！”玉梅气得抬手要打他，可是没打到他，却把他端着的那碗面条打翻了。[/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你，你……”他刚要抬手打媳妇，看到媳妇玉梅婆娑的泪眼，抬起的手落到了自己脸上。[/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都怪我自己没本事，让媳妇跟着我遭罪。”[/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他从外面端来一盆凉水，把面条小心地挑起来，放到水盆里，玉梅也知道自己错了，问他道：“还能吃吗？”[/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没事，涮一涮就干净了，我吃，锅里还有呢！一会我给你再盛一碗。”[/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我不想吃面条，我想吃肉。”玉梅说。[/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现在咱没有钱，上哪弄肉呀，就是咱有钱，也没地方买肉呀，这里可不像咱老家，集市上什么都有卖的。”他说。[/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他又盛了一碗面条，哄着老婆吃了，他自己三口两口就把那碗脏面条吃掉了。在那苦难的年代，没有讲究的生活，活着就是王道。[/P][P][SIZE=24px][SIZE=18px]    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了李成喜，他对他老婆玉梅说：“有了，一会我上山去找李成喜，问他借点钱，咱到镇里去买午餐肉罐头。”[/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天已经压黑了，他给媳妇铺了被褥，然后就出门去了。刚走了两条街，就在队长家门口碰到了李成喜。[/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他兴奋异常大声说：“我正要找你去呢？你要去哪呀？”[/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我上你家呀，这不我养蚕，收了些蚕蛾，他们说这东西可以吃，我吃不了，就下来送给队长家一些，这些准备给你送去呀！”李成喜指着筐里的蚕蛾对他说。[/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他看着筐里扑楞着翅膀的蚕蛾问：“这玩意儿真能吃？”[/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能吃，把翅膀剪掉，用油炸，可香了。”[/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你小子还真行，没忘了哥们儿。”说着赵伍接过了李成喜递过来的筐。李成喜说：“天不早了，我就不上你家了，我该回去了，上山还得走一段路呢！”[/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走了几步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招呼赵伍说：“对了，你刚才说要找我，有什么事呀？”[/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赵伍这才吞吞吐吐说出了借钱的事。“我也没有钱，不过我有几十斤药材，是我在山上刨的，你要是着急用钱，就去拿来卖了换钱吧。”赵伍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了，不用了。”挎着一筐蚕蛾的赵伍像是捡到了狗头金一样，唱着回家了。[/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到家后，他就剪掉了蛾子的翅膀，拿来柴禾点着火，开始炸蚕蛾，蚕蛾一放到油锅里一股奇异的香味就飘进了里屋。这时候，玉梅正在做梦，梦见自己好像回到了老家，在集市上买东西，她什么也不想买，径直走进饭店，要了一盘红烧肉。刚要动筷子的时候，服务员来了，问她要钱，她翻遍了全身，一分钱也没有，服务员拉着她不依不饶，她急得满头是汗，竟然一个激灵醒了。这时候她真的闻到她在梦里闻到的那好闻的红烧肉的味道，她掀开被子刚要下地，赵伍托着一盘炸好的蚕蛾走进来：“老婆，快看！我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快尝尝好吃吗？”天黑了，玉梅也没有看清盘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拿了一个送进嘴里，酥酥的，脆脆的，满嘴流香，真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当她知道是蚕蛾的时候，也禁不住香味的诱惑，把盘子吃了个底朝天。一筐蚕蛾，玉梅吃了五六顿，终于算解了馋，不再想肉吃了。现在蚕蛾真的是好东西了，养蚕人的蚕还没有收蚁，就有城里的大饭店来预定蚕蛾，好几毛钱一只呢！那时候没人认识它的价值，但是它却解了赵伍夫妇的燃眉之急。[/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无论在哪个朝代，哪个社会，你会来事儿，眼中心里有领导，都会得到领导的赏识。队长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山东小伙了，甚至他都想把自己高中毕业，现在在城里亲戚家找对象的妹妹喊回来，嫁给这个山东人，傍晚十分，他又骑着枣红马给李成喜送粮食了，又给他拿来了二斤油。[/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每年到麦收时节，队里都会从公社油坊里领到百十斤油，用来奖励那些割麦最多最快的社员。奖励制度是调动大家劳动积极性的最好方法，许多村里女人都争着抢着到麦田里割麦，就是为了能领到几斤豆油。从生产队过来的人，有许多人很怀念那个时代，怀念那人欢马叫的劳动场景，怀念那热火朝天的集体生活。[/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队长依然在茅屋前下了马，进屋找李成喜。李成喜不在屋，队长看到牛已经圈进牛栏，队长围着蚕场查看一番，看到蚕场里的蚕已经已经二龄了。队长也曾经在山上放养过蚕，知道几龄蚕，该怎样管理，他知道到蚕三龄的时候，就该匀蚕了。他看着长势良好的蚕，就知道李成喜的用心，当他走到一蓬树枝旁边的时候，正好看到蹲在树底下的李成喜，队长问：[/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小李子，你在干啥呢？”[/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李成喜听出是队长的声音，赶紧从树底下出来说：“大叔您来了，我正在药蚂蚁呢！这些蚂蚁可厉害了，能把蚕咬死，我这几天天天找蚂蚁窝，场子里的蚂蚁窝我都找遍了。[/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李成喜和队长一起进了茅屋，队长指着他放在炕上的两瓶豆油跟李成喜说：“队里从公社里领了豆油，我给你拿了两瓶，过几天豆角就下来了，豆角离了油不好吃，这些天苦了你了，一点油星都没有。”[/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李成喜跟队长说：“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一点都不假，我在山上啥都不缺。”说完李成喜掀开那个他从村里捡来的坏了半拉的坛子跟队长羡耀说：“你看这是獾子油，我昨天打了一只獾子，可肥了，炼了这些油呢。”李成喜又端出一只筐，筐里有二十来个绿皮鸡蛋，他跟队长说：“我正要下山给你送呢，这是我在山上捡的野鸡蛋，拿去给孩子们吃吧。”说完他把筐递给了队长。[/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队长接过李成喜的筐问李成喜说：“你能忙过来吗？实在忙不过来跟我说一声，我派个人来帮你。”[/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没事，我能忙过来，我一早就把牛放出去，现在蚕小，我就是看着马蜂，蚂蚁这些虫子，没有什么活。”李成喜说。[/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队长说：“不过在过一个星期你就该匀蚕了，那时候你还能忙过来吗？”李成喜忙下保证：“队长你放心，我能应付过来。”[/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对了，我来找你是问问你，队里打算给你盖房子，队里出人，不过工钱得从你的工钱里扣，你同意吗？[/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李成喜连声说：“同意，同意！”[/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他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来这么长时间了，直到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在山上也不是长久之际，秋天就得下山，那时候自己上哪去住呀？小鸟还有个窝呢？再说他希望自己有了房子以后，就回山东把母亲接来，所以不管扣多少工钱，他都愿意，这是他求之不得的。[/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骑着马挎着篮子的队长就是百思不得其解，山是同样的山，水是同样的水，怎么李成喜在山上就要啥有啥，自己还跟着沾了不少光，而以前上去放牛的几个人，整日混得连饭都吃不上呢？他不禁感叹：人啊！就是不一样啊！[/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李成喜一晃走了半年多了，李成喜的老母亲在家中是日夜思念儿子，晚上她总是睡不着觉，就点着煤油灯，起来纳鞋底，那一针一线都寄托着他对儿子的思念。有时候他就把李成喜写给家里的信从抽屉里拿出来，一遍遍地抚摸，仿佛是看到了儿子。[/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他的儿子李成喜小时候特别乖巧，在他丈夫离世的时候，李成喜才四岁，李成喜小时候长得大眼睛双眼皮，白白净净的方脸，特别招人喜欢，她弟媳妇曾经劝她，让她把李成喜送给别人抚养，以减轻家里的负担，弟媳给她找的那户人家听说是城里的干部，两口子都上班，家里条件可好了。当她弟媳领着人家来领孩子的时候，她舍不得了，抱着儿子不舍得撒手，李成喜也哭闹不休，不肯离她而去。成喜小时候就懂事，几岁就跟着她干活，从来没有说过苦，怕过累。有时候她被苦难折磨得痛哭的时候，她的小儿子李成喜就用小手给她擦泪，并总是安慰她说：“妈妈，你不要哭了，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不让你受苦了，我来养活你。”那时候她就感觉特别开心。李成喜学习很好，学校奖励的奖状贴满了屋里的墙，那是她引以为豪的，但是家里实在太穷了，她无法供儿子上高中，有时候她又深深地自责，觉得要是把李成喜保养给那户城里人家，自己的儿子一定能考上大学，出来做好工作。但是亲眼看着儿子长大，她觉得苦也是幸福的，儿子上东北她是舍不得让儿子去的，但是儿子铁了心往外走，儿大不由娘。[/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虽然大儿子已经结婚好几年了，可是儿子什么都听媳妇的，尽管他们在一个院住着，也是各顾各，她每天上生产队里干活，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媳妇在家看孩子。[/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那时候人的物质完全压缩到最低水平，李成喜的母亲李妈妈，自从他父亲去世以后，就从来没有添置过一件衣服，穿在身上的衣服都是亲属离世后的遗物，也许是困难时期，人们都对现有的物质万分珍惜，所以不肯烧掉扔掉去世亲人的衣物，把他送给困苦的亲戚，每次李妈妈都是从亲戚那里拿来，修改了自己穿。哪怕是看到一点布头她也要收集起来，用来做鞋穿。那时候物质的匮乏，绝对到了现代人难以想象的地步。[/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每天早晨，李妈妈天还不亮就起来做饭，她要做全家人的饭，吃了饭要是天好，她就在院子里糊袼褙，一片一片的糊，然后晒在院里，再到生产队里干活。她走了以后，儿媳妇起来伺候孩子吃饭，孩子又哭又闹，很是气恼，就把气撒在她糊的那些袼褙上，她拿起来扔在地上，狠命地踩：“我让你糊，心里就有她小儿子，大儿子不是人呢！”踩了还不觉得解气，就把那些袼褙扔进了厕所里。晚上她从生产队回来，看到她晒在院子里的袼褙不见了，她四处找也没找到，她到儿媳妇那屋去问：“看到我晒在院子里的袼褙了吗？那是我准备给小宝他老叔做鞋的。”儿媳妇一脸怒气地回敬她道：“别问我，我没看见。”她趔趄地走出门，坐在院子里拍着大腿哭：“我的袼褙啊！我的袼褙没了！”老人家一直以来都受着儿媳妇的气，但是都忍气吞声，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家的事情，她怕别人笑话，可是这次她忍不住放声悲哭。儿媳妇怒斥儿子说：“快去让你妈闭上她的嘴，嚎什么呀！嚎！家里又没死人！”这时候，她的孙子小宝挣脱了母亲的手，跑到厕所里，抱着她糊的两块袼褙出来了。“奶奶，给你袼褙，你看我妈把它弄脏了。”她用袖子擦着泪眼接过来：“好孩子，没事，奶奶洗洗就干净了。”她站起来赶紧挑着水桶出去打水了。[/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大山真是一个聚宝盆啊！盛夏时节来临，雨水多起来，山上长满了蘑菇，山下村子里的女人三一帮俩一伙都到山上来采蘑菇，若碰上大雨天，李成喜的茅屋就成了她们的避难所，李成喜的蚕已经到了三龄，李成喜开始忙起来了，他每天扛着大筐，把吃光了树叶的蚕装在筐里，挪到另一片蚕场里，他一天忙到黑。[/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夏天的天，孩子的脸。刚才还是阳光普照，转眼就电闪雷鸣，眼看不能匀蚕了，他只好提溜着筐回茅屋，这刚到屋门口，就看见屋里好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说笑，他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虽然是在自己家，他也很不好意思往里进，女人们却喧宾夺主地说道：“你看，我们把主人给挤没地方了，快咱们挤挤，让人家主人进来。”他让大雨浇得跟落汤鸡似的，但是他也不好意思换衣服，他用手巾擦了脸，便蹾下来点灶坑，他要烧开水，他是从来不像东北人那样咕咚咕咚喝凉水的。[/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蚕在树上，那是一天到晚，晃着头不停地吃，这片蚕场吃光了，他得赶紧再把它们移到另一片蚕场里，蚕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他抗着大筐不停地来往在两个蚕场之间，每天肩膀都是红肿的，但是他不愿意让队长派人来帮忙，他想挣两份工钱，养蚕这两个月就可以多赚一百块钱，他的房子就可以解决一半的费用，到年底他还可以开出点钱来，他希望过年的时候回山东老家把母亲给接来，这样来年养蚕他就有人看家了，这样一想他也不觉得肩膀痛了，仿佛美好的明天已经向他招手了。[/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蚕宝宝越长越漂亮，周身嫩绿色，身体的两边还有许多银色的气孔，长大了的蚕宝宝，成了许多天敌眼中的美食。蚕宝宝在二龄的时候，大黄蜂是它的天敌，在荒凉的山野里，树枝上有许多黄蜂的蜂巢，这些大黄蜂非常凶猛，它们是天生的肉食动物，它们落到树枝上，抱起蚕宝宝就飞走，对于恼人的黄蜂，李成喜经常束手无策，不过他只要看见黄蜂巢，就会把它毁灭，以绝后患。乌鸦是最爱吃蚕宝宝的，只要有一只乌鸦发现了蚕宝宝，就有许多乌鸦闻声而来，许多乌鸦在蚕场上空盘旋，这时候他要是不放枪，那些乌鸦就赶不走，只要看见鸦群，他就赶紧回茅屋取枪，对着天空盘旋的乌鸦就是一枪，打下一只来，那些乌鸦就不敢往蚕场里降落，很快飞走了。乌鸦几乎每天都光临蚕场好几次，有时候他就把枪背在身上，这样移蚕虽然有些不方便，但可以防范来犯的乌鸦，他认为值得。[/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学校放暑假了，上山采蘑菇的人更多了。雨后的树底下到处都是蘑菇，蘑菇是山里人钟爱的食材，蘑菇炖小鸡是最好吃的农家菜，就是在饥荒的年代，家家户户的茅屋前都挂着几串蘑菇。[/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雷声轰响，又要下雨了。李成喜赶紧拎着筐跑下山，回到茅屋里。茅屋里有些凌乱，这几天他忙得已经很少打理房间了。他赶紧扫了地，整理了好了被褥，这时候大雨点子劈哩啪啦落下来。这时候，有两个女孩一同披着一块塑料布顶着雨跑过来，开开了他的房门。女孩很大方，其中有一个大眼睛的女孩一边抖落塑料布上的雨水，一边对他说；“大哥，我们到你这里避避雨。”他连声说：“快进来，快进来。”他说话带着浓浓的山东口音，让这两个北方女孩听着发笑。女孩在外面冻得哆哆嗦嗦，他对她们说：“上炕吧！炕上暖和。”那个大眼睛的女孩还真的听了他的话，脱下了湿透的布鞋上炕了。地下那个长辫子的姑娘，只是走到了炕沿边坐了下来，他感觉长辫子的女孩眼神一直看着他，他抬眼和姑娘对视了一下，赶紧把视线移开了，此时他感觉自己脸上热辣辣的，心跳也加快了。大眼睛的姑娘问：“大哥，你是山东人？” [/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俺是山东人，你们是哪村的？”他问。[/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俺们就是山下河西村的。”大眼睛说。[/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你是刚来的吧，原先在这里放蚕的人我都认识。”她说。[/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我是过了年才从山东来到饷石村的。”他回答道。[/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大雨点子啪啦啪啦打着窗户，长辫子的女孩说：“这雨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停，真愁人呢！”[/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我们在屋里避雨还愁啥，总比在外面让大雨拍着强多了。”大眼睛说。[/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她们一同走出去。东天云还很黑，有一条漂亮的彩虹横在东天，被黑色的云映衬着，特别漂亮。大眼睛女孩大声喊他：“大哥快出来，看彩虹。他走出屋外：一座七彩的金桥横卧在绿野之上，在黑色云幕的映衬下，彩桥无比的绚丽，山间的草木上满是晶莹的雨滴，像珍珠一样闪光。此情此景让他目眩神迷，感觉大自然真的很神奇。[/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天总是阴晴不定，不过只要不下雨，他都会在山上移蚕，山上经常有人来采蘑菇、采木耳。那两个女孩也经常上山，慢慢地他知道大眼睛女孩叫刘晓燕，长辫子女孩叫关艳玲，长辫子女孩是河西村小学里的老师。[/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大片水草肥美的草甸让小牛长得膘肥体壮，每天他定时放牛吃草，定时把牛赶回栏里，这样他就有充足的时间移蚕。日子在忙碌中度过，有一天，他正在山上移蚕，忽然就听有人声嘶力竭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SIZE][/SIZE][/P][P][SIZE=24px][SIZE=18px]    要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请看下篇。[/SIZE][/SIZE][/P][/SIZE][/SIZE]

[P][ALIGN=center]（四）[/ALIGN][/P][P] [/P][P][SIZE=4]    李成喜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山下，那个呼喊救命的人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他在一个大石头旁边看见一个人被一个大黑狗扑倒在地，那个黑狗正在那个人脸上又啃又咬。李成喜很惊讶，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大的狗，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了，从路边捡起一个很粗的木棍，拼命向那个黑狗的头部打去，这黑狗挨了李成喜这一棒，撒开腿逃跑了，李成喜扶起那个被“狗”啃咬得血肉模糊的人：“你是哪个村的？”那人意识还很清醒，用手指着山下的小村说：“我是河西村的。”李成喜二话没说，背起那个人就下了山。[/SIZE][/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他把那个人背到河西村大队部门前的广场上，村里的许多人都跑出来看，其实村里人已经知道消息了，因为那个和这个人一同打柴的同伴刘长山早就跑回村里了，有些小孩子还大声喊：“快看！快看！柳二柱让黑瞎子啃了，柳二柱让黑瞎子啃了。”听完小孩的话，李成喜愣住了，原来那个大黑狗是黑瞎子呀！他来东北的时间不长，也没有人跟他说过黑瞎子的事情，所以他一直以为那是一个大黑狗，柳二柱的家属来到广场，一家人都蒙了，也没人对他说声谢谢的话。村里的大夫对家属说：“赶紧送县医院吧，我们无法救治了。”一家人忙做一团，二柱媳妇光顾着哭，李成喜因为山上离不开他，就急着离开了。[/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这让他震惊不已，觉得在山上还是小心些好，他知道村里人为什么不愿意上山放牛的原因了，原来山上是危机四伏的。[/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在饷石村的村子东面有一片荒地，村里人都在这里取土，挖出了好几个大坑，所以到了夏季那里就一片汪洋，孩子们都爱到这里玩，在泥水里游泳，嬉戏，这里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坑边的空地上是一人多深的蒿草，许多小男孩脱得一丝不挂，天天在水里泡着，如原始人一般。[/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麦收刚刚结束，这些天一直下雨，捆好的麦子还在地里堆放着，一个个象宝塔一样，只要不下雨，关队长都要到地里去视察麦堆，看看有没有漏雨，如果麦堆漏雨，麦子就会生芽，大半年的辛苦，就都白费了。这些麦子可不是村里人的口粮，种的麦子是上级交给他们的任务，要是损失了，他们得花钱去买粮往上交，就是少交一斤也不行的，虽然地里很湿，走一步陷一步，非常难走，但是他还是一片地一片地地察看。他心急如焚，希望雨能停歇下来，让他们赶紧把麦子拉出去。就在他视察麦地的时候，忽然听到轰隆隆的雷声，他手搭凉棚往远处一看，南天乌云翻墨，电闪雷鸣，这片地离村子有几里路，在大雨来临的时候是赶不回去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出麦地，走在路上，他看到不远处的瓜地，他赶紧奔着瓜窝棚跑去。[/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香瓜已近成熟，很远就能闻到瓜香。瓜把式正在瓜地里侍弄西瓜，一个个滚圆的大西瓜挂着白霜，藏在绿叶间，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瓜把式是一个很健铄，七十多岁的老农，他一看到关队长走过来就对他说：“队长，你等着，我挑个瓜给你先尝尝！尝尝咱队里的瓜好吃不！”说着就抱过来一个大西瓜，瓜窝棚是用茅草搭建的，就像金字塔，只能容一个人，两个人在里面就显得很挤，他们俩一边吃瓜，一边议论着天气。[/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这天还能打开吗？总是下雨，咱们的麦子还在地里晾着，真是急死人了。”队长说。[/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现在一直刮东风，要是风向变了，就能晴起来。”瓜把式说。[/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这几天雨水勤，这瓜吃着也不甜吧？”他问队长。[/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挺甜的，村里谁不说，‘乡里这些种瓜的，顶数你种的瓜好吃’。”队长说。[/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天气就是影响瓜的口感，要是晴了天，那才好吃呢！”瓜把式得意的说。[/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队长一片儿瓜还没有吃完，瓢泼大雨就下起来了，俩人躲在瓜窝棚里，闪电仿佛就在他们的眼前闪过，雷声仿佛就在他们耳边轰响，瓜把式说：“这些年顶数今年雨水勤，有片云彩就下雨，地里的水都饱和了，在这样下几天，我看庄稼都要受灾。”队长搓着手，很无奈。[/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人算不如天算，能咋办呢？老天爷让咱有饭吃咱就有饭吃。”他说。[/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雨小了，天放晴了，俩人走出瓜窝棚，地里全是水，瓜地里的指甲花的花瓣被雨水打落了很多，地上一片红色，被雨水洗过的香瓜和西瓜特别的干净，大路上还流着水，关队长走出了瓜地，他对瓜把式说：“老吴，我走了，要是晴了天，生产队就该拉麦子了。”[/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队长刚走到大路上，瓜把式就喊住他：“拿几个瓜回去给孩子们吃吧！”队长回过头来对瓜把式说：“刚下过雨，你就别进地了，等天好了，我来多买些。”队长可以说是个称职的队长，他从来没有利用过手中的权利为自己谋过任何福利。[/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老天有时候还真的能够如人所愿，天晴了，队里所有的车都出发了，一辆接着一辆，马车牛车驴车，车装得满满的，一辆接着一辆往队里拉麦子。场院里也热闹起来，人们拉着滚子在场院里打麦子，在毒辣的太阳底下暴晒的农人，无论男人女人一个个都黝黑黝黑的，有许多人都被晒爆了皮，但是人们还是干劲十足，品味着收获的快乐，尽管这些快乐是短暂的。刚刚打出来的麦粒水分很大，要在场院里晒着，生产队里有专门看着晒麦子的人，晒麦子也很辛苦，要用木锹一遍一遍地翻，不过大家都各司其职。[/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生产队里有负责给每一个社员计分的记分员，只要你来队里干活，记分员就会给你记公分，他们队里的记分员是刚刚毕业的何大勇，何大勇身材矮小，队长不忍让他从事重体力劳动，就给了他这样一个差事，不过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在生产队里劳动，你自己也得记账，过一个月就要到记分员那里去对账，这样才不会有偏差，到年末才会按你的出工分钱，有些社员没有文化不会记，就在自己家的墙上画道道，干一天就划一道。不过只要有心，也出不了差错。[/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关小玉刚刚从学校毕业，头一天来生产队干活，大太阳晒得她只想喝水，只想找个阴凉的地方去躲着，一点也没有心思干活。记分员跟在她身后，一个劲地数落她，真让她又气又恨。父亲母亲都在场院里打麦子，她跟着生产队里的一帮子人在地里拔草，因为麦收，队长亲临前线指挥拉麦子，这帮人里记分员成了他们的领导，记分员给他们分垅，偏偏把关小玉分到最边上那一条垅，那条垅的草是又密又高，生产队里流行着这样一句话：铲地不铲边瞎子，说媳妇不要老伢子，就是说最边上的那条垅一定荒，不好铲，老伢子就是家里的老姑娘，最受父母宠爱，一定很难缠，不能做一个好媳妇。因为有这么一说，关小玉当然不干，就说记分员对她不公，她一边拔草一边和他理论：“烦死人了，你怎么就盯住我了，干嘛分我这条垅，看我不顺眼呢？”俩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关小玉梳着长长的辫子，因为没有干过一天农活，脸上粉白粉白的，就是今天又热又晒，汗珠子一个劲地往下淌，眼睛也被汗水迷住睁不开，让她只想哭，加上又碰上了这么一个秉公办事的记分员盯着她，她真是一肚子委屈，别看她是个刚刚毕业的学生，但同时她也是一个十足的辣妹。[/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农村是熟人社会，几乎村子里的人都沾亲带故，要不有俗话说：一跺脚整个村子都震颤。老关家是饷石村的大户，村里的队长也是他们本家，村里还有一句话：亲顾，亲顾，亲戚就得互相帮衬，当关小玉和记分员何大勇打起来的时候，队里的社员就开始拉偏架，大都倾向关小玉这一边，大伙把何大勇拉住，这关小玉可得了把，把记分员挠得是满脸开花，活是干不下去了，大伙提前收工回家了。[/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从此关小玉再也没有到生产队里干过农活，不管是哪个社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到社会上，都是非常不容易，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的历练才能修成正果，理想与现实就是相距十万八千里，直到包产到户以后，她才下地干活，干自家的活。[/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一连几天都是晴空万里，麦子打出来，晾晒干了，关队长吩咐几个马车老班往粮库送小麦，晾晒干了的小麦颗粒饱满，红彤彤的，一袋一袋装上马车，队长一边装车一边想：这要是自己家的麦子该多好呢！这样可以让全村父老乡亲都吃上白面，不至于劳动一年，天天就啃大饼子，无奈，他也只是能想想而已。[/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到了立秋节气，生产队里的农活基本忙完了，这一段时间没有啥活计，队长就领着社员在村子东面的水坑里和泥，制作泥坯，队长叫人拉来一车麦秸，把麦秸放到坑里，和泥和在一起，过了两天以后，就拿着泥模子把和着麦秸的泥倒在泥模子里，按压成型，放在地上晾干，真是人多力量大，两千块泥坯，几天就制作完成了。晾干以后队长吩咐社员把泥坯堆放整齐，然后用茅草盖起来，这就是给李成喜盖房子用的原料。[/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队长开始琢磨在哪里给李成喜划房号，就是给他在哪里盖房呢？晚上收工回家，队长又骑上他钟爱的那匹枣红马上山了。李成喜在山上一天忙得是不可开交，既要照顾小牛，又要移蚕，有时候只能顾上吃一顿饭。队长到山上已经太阳落山了，李成喜还没有回茅屋，还在山上移蚕。队长拴上马喊了几声，山上回音很重，李成喜听出是队长，就拎着蚕筐回来了，队长见了他问：“怎么还在移蚕？”[/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这时候蚕最能吃，我得不停地移蚕，才能让它们吃上新鲜树叶，快了，四眠以后我就能不用起早贪黑了。”他跟队长说。[/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我来找你是跟你说说，给你盖房的事情，泥坯已经托出来了，就是村里没有好地号了，我问问你，你要是愿意，村子东面的路边上还有一个房号，在那给你盖房，后面的水坑你要是有能力可以垫起来，这样村里还数你园子大呢。你要是同意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让社员动工。”李成喜哪有不同意的道理。[/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说完队长上了马。刚打马准备出发的时候，队长又勒住马缰绳，马被勒得咴咴直叫，队长从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李成喜说：“你老家来信了，我从大队部里给你取回来好几天了，今天才有功夫给你送来。”说完队长打马离开了。[/SIZE][/SIZE][/ALIGN][/P][P][ALIGN=center][SIZE=24px][SIZE=18px]    万里家书至[/SIZE][/SIZE][/ALIGN][/P][P][ALIGN=center][SIZE=24px][SIZE=18px]    挑灯慢启封[/SIZE][/SIZE][/ALIGN][/P][P][ALIGN=center][SIZE=24px][SIZE=18px]    亲人言别苦[/SIZE][/SIZE][/ALIGN][/P][P][ALIGN=center][SIZE=24px][SIZE=18px]    一读泪双流[/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看到信他又想起小时候，那时候家里特别穷，母亲天天到生产队里干活，回来晚上还有给他们做鞋，做衣服，他和母亲一起天天长着煤油灯，母亲纳鞋底，他写作业，母亲虽然不认字，但是只要看他写就很高兴。冬天家里买不起煤，生不起火，晚上被窝很凉，每天睡觉前都是母亲用身体把被窝暖热了，再让他进来睡觉，母亲起来仍旧纳鞋底。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看到母亲显得特别苍老，三十几岁的母亲头发都已经白了大半，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十五岁他就不再上学了，到生产队里劳动，帮着母亲。他颤抖的打开母亲的来信：[/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SIZE][/SIZE] [/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成喜吾儿见字如面：[/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家中一切都好，不要挂念，我天天还能干得动农活，天天到队里劳动，觉得挺好的。几年前年你种在院子里的杏树已经开花枣树已经开花结果，等到秋天我晒一些，你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吃到你种的枣，咱家的奶羊又下了一个小羊，年底咱家现在已经三只羊了，我每天都要把羊放在坝上，虽然忙一些，但是很高兴。你来信说你在山上养蚕，也不知道你在山上能否生活的习惯，娘不在你身边，一切都要自己照顾自己，你在家的时候未曾做过饭，未曾洗过衣，现在都要自己去做，娘一想起来就会心痛，总是放心不下。你在那里一定要听队长的话，人家吩咐你去干啥你就去，别让领导操心，咱没有别的，但咱有力气，不要惜力气。[/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你姐姐家又生了一个闺女，已经三个闺女了，我也为你姐犯愁，希望她能给婆家生个男娃，这样你姐在婆家还能好过些。侄子小雨已经四岁了，你嫂子又有了娃，到年底咱家又要多一口人了，人老了就希望家里能够添丁进口，娘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有一个家，那样娘也就可以放心。日子虽然清苦，但是只要一家人平安就好。[/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SIZE][/SIZE][/ALIGN][/P][P][ALIGN=center][SIZE=24px][SIZE=18px]                                       母亲：李庞氏[/SIZE][/SIZE][/ALIGN][/P][P][ALIGN=center][SIZE=24px][SIZE=18px]                                   1980年八月三日[/SIZE][/SIZE][/ALIGN][/P][P][ALIGN=center][SIZE=24px][SIZE=18px][/SIZE][/SIZE] [/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李成喜知道这是母亲让村里的邵老先生写的。在他父亲去世后，她的母亲曾经得到过他在城里工作的二舅的接济，舅母每月会给他们寄过来五块钱，每次收到钱，母亲就会带着他到邵老先生那里去，让老先生给二舅写。他每次都看到老先生在写信前先正儿八经地放上炕桌，拿出笔和墨水，再拿出本子，然后盘着腿坐在桌前，问母亲要写的内容，开始一边写一边一字一句地念给母亲听，问母亲这样写是否满意。他每次看到老先生写信都羡慕极了，希望自己长大了，一定学会像老先生一样能够写信的本领。老先生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留着长长的胡须，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他曾经在外面工作过，不知啥原因，在六十多岁的时候回老家生活，但是没有到生产队里干过活，每天就是栽花养鱼，日子过得清闲自在，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非常羡慕。[/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大伙帮助一个人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一个人帮助大家就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在山上养蚕的李成喜还不知道，他的房子已经矗立在村子东面了，因为不是打草时节，队长用崭新的麦秸为他的房子苫了房顶，远远地可以看到金黄色的房顶特别显眼。屋里的炕，灶台都已经砌好了，只要他回来把窗户安上玻璃，用报纸把墙裱糊起来，就可以入住了。房东是一荒空地，房后有一个大坑，不过这时节水已经不多了，孩子们也不到这里玩儿了，房前几米远就是一条东西大路，这条路一直通向远方。[/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生产队的大集体生活给了那时候的青年男女提供了绝佳的恋爱机会，许多青年男女相互爱慕，要表达爱慕之情有许多方式。村里的姑娘戚连枝，看上了队里的小伙张宝山，东北女孩一点不矜持，敢爱敢恨，她随即展开了强大的爱情攻势，这不她又到张宝山家来玩儿了。看到张宝山的母亲正准备去洗衣服，就马上自告奋勇抢过张宝山母亲手中的包袱说：“大婶，我正准备到河里去洗衣服，来我给你洗了吧。”便不由分说拿起包袱就走了。张宝山的母亲一辈子只生了两个儿子，所以非常羡慕人家生女孩的女人，女孩可以分担母亲的家务，而男孩子就只能帮着父亲做事，看着连枝窈窕的身影，张母不禁感叹：“连枝比她姐姐连睇还要好看呢！”[/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夏天，村子旁边的小河里挤满了人，河边上晾晒的衣服像万国的国旗。许多姑娘媳妇来到河边洗衣服，这里是天然的公共大浴场，在特别热的晴天，河里是一石难求，连枝挎着两个包袱来到河边，远远地就有人站在河里的石头上喊她：“连枝到这里来洗吧，我洗完了。”[/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连枝知道喊她的是村里的姑娘小妮，小妮已站在河里洗头呢，长长的秀发上水珠翻滚，虽然她们是女孩，但是她们都是生产队里的主力，经常下地劳动，让她们的肤色黑里透红。那时候女孩还不知道追求以白为美，完美的自然肤色让她们显得健康而美丽。连枝来到小妮的石头旁，她放下包袱，挽起胳膊挽起裤腿，开始打开包袱洗衣服。小妮洗完头，坐在石头上晒太阳，连枝对她说：“小妮你帮我晾衣服吧？”[/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行，你洗完了，我就去晾。怎么洗这么多？”小妮问。连枝先洗的是宝山家的衣服，她刚把洗完的白色的短袖衫递给小妮，小妮就问她说：“这件衣服是张宝山的吧？”[/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连枝不解地问小妮。[/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小妮指给她说：“你看这件衣服的上衣兜下面有一个墨水印。”这不足为奇，在那贫困的年代，他们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谁经常穿啥衣服，大家都特别熟悉。小妮晾衣服回来，便帮着连枝洗衣服，连枝一边洗衣服一边和小妮聊天：“小妮，你看张宝山咋样？”[/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队里的小伙子数他长得标致，个头也好，有一米八几吧？也数他最有文化，听人家说，他都考上高中了，就是因为成分高，县里高中不要他，才下队里干活呢？”小妮说。[/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他家成分高，我爸我妈不同意？”连枝说。[/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我看成分算什么，只要小伙好就行，再说了是咱们自己选人，父母只能参考。到时候还不是咱们跟人家过，咱们看着舒心才幸福。”两个姑娘一边洗衣服一边说这话。[/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连枝不但给宝山家洗衣服，有时候还帮着宝山母亲做饭，只要他家里有啥活，都会帮着宝山母亲做，把这位老妈妈乐得，逢人就说连枝好。[/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因为她在生产队里干活快，不偷懒，她被队里的干部任命为女妇女队长，她都以身作则，[/SIZE][/SIZE][SIZE=24px][SIZE=18px]每次铲地都是队里铲得最快的，到地头就回来接小伙张宝山，村里到山上植树，中午带饭，戚连枝也把自己带的荷包蛋挑给宝山吃，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宝山。[/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晚上，小妮挎着对象，本村小学老师孙向东的胳膊，招摇过市的走在村中的大道上，正好碰上到宝山家去玩的戚连枝，她不无夸耀的对连枝说：“快，喊上宝山，咱们一起到河西村去看电影吧，听说上映《庐山恋》，可好看了！”[/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你们现在就去吗？”连枝问。[/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是呀，我们现在就去，要不我们等你一会，咱们一起去？”小妮说。[/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你们先走吧？我们一会儿去。”[/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连枝说着走进了去往宝山家的胡同里。[/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孙向东对小妮说：“我们要不要等他们一会吗？”小妮挎着向东的胳膊一直往前走着，她对向东说：“她，只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而已。你啥时候看到她跟张宝山一起出来过，我看他俩没戏。”[/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刚刚拐过胡同口的连枝正好听到了小妮的这句话，就是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她，她决定要把宝山约出来，好好地跟他谈谈，究竟什么原因，她对宝山发出的那么强大的爱的讯息，宝山始终无任何反映。[/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她来到宝山家，宝山正在家里听广播，收音机里正在播放评书《隋唐演义》，宝山听得津津有味。她过来对宝山说：“咱们上河西村看电影吧，听说放映《庐山恋》。”宝山不冷不热地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吧？我还听评书呢。”[/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她坐在宝山家的炕沿上，默默地陪着宝山听完了评书，然后她拉着宝山说：“现在听完了，走咱们去看电影吧。”[/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宝山依旧冷冷地说：“晚了，我不想去。”[/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连枝实在忍无可忍，然后她对宝山说：“不去也行，走，我们出去唠唠嗑吧？”宝山还是滋滋扭扭，不过被她连推带拽，算是走出了家门。她把宝山带到李成喜刚刚盖起来的草房里，她对宝山说：“你是不是对我不中意，你要是对我不中意你就明说，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究竟是为啥，对俺不冷不热的。你给我说明白了，俺就是再下贱，也绝对不会再纠缠你。”[/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宝山悲叹着对她说：“我们黑五类子弟，不能搞对象，还不能打光棍吗？我不想走我哥和你姐的道路。”[/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八年前，宝山的哥哥宝坤和连枝的姐姐连睇，跟他俩一样年纪，都是豆蔻年华，两个人相爱了，宝坤家从山东来东北没几年，但是他们在生产队里处处小心，因为宝坤的父亲张金国曾经是国民党的高级军官，因为深爱着宝坤的母亲，在国民党去往台湾的时候，舍不下媳妇，就留在了大陆，这样他就成了文化大革命时期的黑五类。生产队里开社员大会，宝坤走过去听，就被当时的红卫兵撵着说：“快走，这里不准子弟听。”回到家宝坤怅然若失，他真的不知道这屈辱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呀。[/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SIZE][/SIZE][SIZE=24px][SIZE=18px]    不过他也很欣慰，他每天都有他爱着的姑娘连睇相伴着，不让开会咱就不开，有啥了不得的。有一天村里放电影，看完电影，两个人手拉着手，到村边的小河边去说了几句悄悄话。那天明月当空，树影婆娑，两个人沉浸在爱河里，完全忘记了人间的悲哀，也不知道大难的来临。正当他们相互偎依着，憧憬着美好明天的时候，一帮红卫兵包围了他们，把他们五花大绑地捆绑起来锁进了大队部。第二天，就以破坏革命生产罪，给他们胸前挂上大牌子，大牌子上写着：“破坏革命生产的坏分子张宝坤。”游他们的街。[/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张宝坤生性腼腆，内心脆弱，他哪里经得起这等羞辱，[/SIZE][/SIZE][SIZE=24px][SIZE=18px]回到家他就一病不起。连睇不顾父母的反对，还是天天来看他。连睇告诉他：不管怎样她都深爱着他。他对连睇说：“你真的愿意跟我到海角天涯吗？”连睇说：“不管你去哪，我都愿意跟着你。”[/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他对连睇说：“恐怕这个世界是不容我们再相爱了，我们到另一个世界去吧？”就在那天晚上，两个人手拉着手，走到了离村子三里多的北山水库跟前，两个人手拉着手往水库里走，看水库的老关头（就是现在关队长的老父亲，不过那时候关队长还在部队当兵。）影影绰绰看到两个黑影往水库里走，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动物，当他看清是两个人的时候，他从屋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快出来，你们要干什么？”他跑到水库边上的时候，河水已经莫过了他俩的头顶。要知道宝坤和连睇是死是生，请看下篇。[/SIZE][/SIZE][/ALIGN][/P]

[P][ALIGN=center][SIZE=4]（五）[/SIZE][SIZE=4][/SIZE][/ALIGN][/P][P][SIZE=4]    老关头来到河边，水面已恢复了平静，什么也没有，他撑起小木船，来到他刚才看到的两个人下水的地方，什么也找不到了，他感觉到了事态严重，就赶紧回村里报告。[/SIZE][/P][P][P][ALIGN=left][SIZE=18px]    起初村里人还都不相信他说的话，那个水库已经修了十来年了，从来就没有淹死过人，虽然困难，在困难时期，大伙更是觉得应该好好活着，憧憬着明天，谁会跳河自杀呢？还是两个人手拉着手。可是老关头挨家通知，这时村子里各家开始找自己的孩子，唯有宝坤和连睇找不到，大伙这才相信老关头说的话。此时天色已晚，村里人点着火把上水库边找人，通明的火把照亮了半个水库，大家隐隐看到水面上有个漂浮物。大伙撑着船过去，看到宝坤光着身浮在水面上，已经没有了呼吸，大伙七手八脚把宝坤捞上了船，载到水边，这时大伙都相信老关头说的是真的。宝坤娘一头扑在孩子身上哭得死去活来。宝坤的父亲虽然还带着军人的风范，不肯轻易低头，但此时也无比悲伤，呆呆地站在儿子身边，他真的不明白，自己有罪，怎么会让孩子来承受呢？他一下子就没有了曾经的威武，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连睇家的亲属，一宿都掌着火把在水面上打捞，一直没有见到踪影，经过两天的打捞也没有发现人影，最后找了水性好的人，戴上了潜望镜，潜到库底探摸，才找到了连睇，她搂着一个大树根，大伙把她打捞上来的时候，她一只手还牢牢地攥着宝坤的衣服，村民费了很大劲才把她攥着衣服的手掰开。[/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虽然两家都无限悲伤，但是两家谁也没有怨谁，宝坤父母自觉自己家理亏，决定给连睇发送，戚家也是讲理人家，认为宝坤家也不容易，没有说什么，并且同意将他俩一起安葬，两家算是结了阴亲。两个相爱的人，生不能在一起，死了真的在一起了，而且是天长地久地在一起，他们的愿望实现了，可是他们却抛弃了这个美好的世界！抛弃了美好的未来！[/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尽管连枝那时候和宝山一样都是懵懂少年，可是家里的变故让她们痛彻心扉，多少年那悲伤的阴影一直难以从心中抹去，知道了宝山疏远她的真正意图，她反而很欣慰，她对宝山说：  [/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现在不是那时候了，不会再有什么运动了？”[/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你放心就是来运动我也会像我姐姐一样，永远跟你在一起！”[/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村里露天电影场里又多了一对情侣，他们大胆地相依相偎坐在了一起，新颖的电影主题，让生活在大山里的年轻人开拓了视野，他们隐隐感觉到一个新的时代的来临。[/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忙碌的农活仍是喋喋不休，过了立秋以后，明显地就可以感到天气的变化，温差渐渐加大，大豆已经开始脱叶了。李成喜的蚕已经进入了大蚕期。李成喜把蚕移进窝茧场，看着蚕晃着头吐丝，一个个新鲜的蚕茧像成熟的果子一样挂在树上，李成喜打心眼里高兴，辛勤的劳动终于得到了回报。山上这几个蚕场，他的蚕是养得较好的，没有经验没有技术，就靠着能吃苦，肯动脑，虚心上进，就可以初见成效，世界上有什么是做不来的？小牛也都长大了许多，山上的草已经开始枯黄了，再有几天就要采茧了，他就要带着他的收获下山了。为了能多挣几个工分，他没有让队长派人来帮忙，他自己也把养蚕和放牛两样活都干下来了，收获的幸福抵消了劳动的辛苦。[/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蚕结茧了，队里的社员也开始忙碌起来。生产队里种了很多杂粮，红红的高粱，高傲地昂着头，谷子已经谦虚地低下了头，绿豆夹变黑了，红小豆的叶子也已经落尽，都可以收割了。   [/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那时候，生产队里的劳动分工因人而异。那些过了六十岁，上了年纪的人，在生产队里的老年组，他们一起住在离村子七八里外的山上，从事着养猪、养鸡、烧酒、烧窑、种菜、种瓜等种植和养殖的农活，村民管这种组合叫做老头队。老头队的领头人方队长，是一个精明干练的老头，爱穿青衣青裤，腿上打着绑腿。这可能就是八路军的着装对于那个时代的影响。解放前他曾经给地主当过管事的，精通许多农活，因为自己家里没有地，又善于逢迎，所以解放后没有被列入地富反坏右行列。成立生产队以后，也许是为了避开祸端，他毛遂自荐，领着一帮老头在山上开荒，独立开辟了一片田园，给生产队里创收不少，得到了领导的肯定，自己也颇有成就感，一心一意地在生产队里的老头队干活，几乎很少回家，享受天伦之乐。[/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他看到他们种的几墒地的南瓜已经成熟了，一大早就到村里来找关队长。关队长正在家里吃饭，看到进来的老方头，便放下碗，客气地让座：“大爷，快坐，快坐，怎么这么早？有啥事吗？吃饭了吗？”[/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快去给方叔盛饭去！”关队长吩咐他媳妇说。[/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走了一路的老方头不紧不慢地掏出烟袋锅说：“你们别忙活了，我们老头队天不亮就吃饭，早吃过了，我先抽袋烟再给你说。”[/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关队长赶紧走到炕边，拿过装烟的烟笸箩，毕恭毕敬地给老方头装上烟，并给老人家点上，老人有滋有味地抽起来。抽完一锅烟，老人把烟袋锅放在鞋上磕了磕，插在腰后的烟袋荷包里，然后对关队长说：“咱们老头队种的南瓜成熟了，我看得摘了，要是碰上秋天雨水多，就会霉烂，那就得不偿失了，咱得抓紧时间收了，能不能让社员先收了瓜，再收粮，忙了大半年了，不能让大伙白费力吧？”[/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关队长点头称是。一个队长就像一个老板，哪块地什么时候种，什么时候收，他心里几乎都是有数的。每天早上六点钟，队里的社员就准时到生产队里报到，听候队长的指派。今天早上，关队长吩咐一伙人去割绿豆，还分出一伙人，收获南瓜。关队长一共派了五辆马车拉着这些社员上山。在生产队里能成为马车的老板子，那就等同于现在在单位里开车的司机，那是无上光荣的事情，无论哪个时代，人都是追求美的，有些马车老板，会给架辕的辕马佩戴上金光闪烁的铜制配饰，马套上配上闪着金光的大铜环，马笼头上配上铜铃铛，在马的耳鬓边和鼻子上佩戴上红黄相间或红白相间的穗头，佩带着色彩缤纷的配饰的辕马，走起路来显得精神抖擞，神采飞扬，铜铃叮当作响，非常好听。还有些马车老板和马有着很深的感情，长鞭只是在空中甩响，从来不会落到马的身上。社员们坐在叮当作响的大马车上，一路说笑着来到山上，远远地就看到有一排茅草房座落在十几墒地中间。这些房子是老头队里的老人自己盖的，他们夏天就在这里住，他们是一个集体，他们一起住，一起吃，一起干，这里的老人比着干活，从来都不服老，他们没有想过能够放假退休，他们直到干不动了，才肯回家。他们的无私劳动，为共和国积累了一定的财富，他们才是共和国的功臣。可是他们真的干不动的时候，他们在人世间的时日就不多了。[/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许多女社员看到地里的大南瓜都欢欣鼓舞，一个劲地央求队长能够给大伙分一些吃。队长禁不住女人们的苦求，便答应社员等收完瓜，队里给每户人家分五个南瓜。一个个大南瓜装上马车，人多真是力量大啊！满地的大南瓜被社员摘下来堆放在一起，几辆马车来回不停地往队里送。中午时分，他们坐在地边休息，关队长对社员说：“这里离家远，中午我们就不回家吃饭了，在这里吃，我已经让方队长派人给咱们做饭了，白菜炖豆腐、窝窝头，大伙可劲吃，管饱。”[/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收工的时候，队长跟社员说：“咱方队长说了，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筷子，大伙自己想办法解决。”队长还没有说完，社员全乐了，不由分说，社员都上山去自行解决去了。在一起吃饭，非常热闹，大家席地而坐，菜盆子摆在中间。因为农活很累，大伙吃得都很香，连枝和宝山坐在一起，两个有情人已经难舍难分了。[/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吃完饭，有些女社员结伴到老头队种的果园里去摘成熟的果子吃，大伙都很佩服方队长，因为他不仅把荒山开辟成了熟地，还把这里打造得像一个生态农庄。这里有一片菜地，种着白菜、大葱、马铃薯、萝卜等秋菜，这些菜是等到秋天发给社员的，让社员冬天存储的菜。就在果园西面还有一大片向日葵，向日葵已经沉沉地低下了头。队里种的粮食是交给国家的，但是这些经济作物可以卖掉换钱，用来给大伙发放工钱。队里也有许多第三产业，比如养蚕、养牛，让手工艺人出去包工干活。一个有头脑的队长，在春天的时候，就已经预算了队里一年的收入，在没有天灾的好年景里，给社员吃上一颗定心丸，让社员可以安心地工作。社员一边摘瓜，一边说笑，不觉太阳就压山了。因为马车拉着满车的南瓜，社员们不能坐马车回家了，关队长就带领着他的社员大部队走着下山，大家三三两两结伴同行。傍晚露水已经下来了，社员们的腿上都趟湿了，山路上开着白色和黄色的野菊花，百无聊赖的女社员一边走，一边摘朵菊花拿在手里玩赏，几墒地的南瓜，他们干了好几天，才全部拉回队里。队长兑现了他对社员的承诺，每位社员分到不大不小的五个南瓜，日子就在大家的繁忙的劳动中一天天的度过。[/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中秋节一向在农村是很看重的传统节日，在困难时期人们也会欢天喜地地欢度佳节。关队长在八月十四那天就组织了男社员到山上的方队长那里去拉了几头猪，在生产队里的场院里屠宰分割，社员们早早地就等在那里等着分肉，队里的会计还给每户村民发了十块钱，让社员可以买些月饼过佳节，一切都在欢乐的氛围中。[/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李成喜又上北山请教山东大婶，看看该不该采茧了。到北山一看傻眼了，人家大人孩子齐上阵，已经采了很多蚕茧，堆在茅草屋的窗子底下，最小的六岁的女儿坐在蚕茧堆前剥树叶，李成喜来到他们的蚕场里，大婶问：“你还没有采茧吗？”[/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李成喜说：“还没有呢，我寻思还得几天呢。”[/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到时候了，这里可不像咱关里家，这里冬天来得早，今天你看还挺暖和，说不定明天就下雪了。”[/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大婶家六口人在蚕场里采茧，大儿子十七了，已经在生产队干了好几年活了，大女儿也十五了，也在生产队里干活，只有十三岁的二女儿和小儿子在学校里上学，忙的时候，也让他们告假帮着家里采茧，就连六岁的小女儿也不吃闲饭。李成喜看到人家一家人都忙着采茧，知道自己也不能等闲视之，也得抓紧时间。他赶紧回到草甸里，把吃饱了的牛赶回棚圈，决定下山去找老队长，希望他能够派社员来帮忙。[/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李成喜栓好了牛，一路小跑的跑回生产队。队里特别热闹，社员都在生产队的会议室门前排着长队等着会计发钱，场院里也有人排着等着分肉，那样的平均社会真的让你难以分辨是社会的进步还是社会的后退。[/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李成喜找到了队长，把情况给队长说了。队长对他说：“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准备下午去给你送肉呢，来我先给你割出来。”[/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关队长把割出来的二斤肉递给了李成喜，并对他说：“你再到会议室去领十块钱，买点月饼回去。我本打算八月十五给社员放一天假，看来这回不行了，我明天让社员跟我到山上去帮你采茧，咱们一天就让你搬回来，让你回来过中秋。”[/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李成喜听了队长的话，高兴地连蹦带跳，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早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了，过了明天他就可以回村了。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过中秋节生产队里还会给社员发钱，生产队经过了二十来年的物质积累，真的已经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但是也不是所有的生产队里都发钱，只有在那些有着亲民思想的好领导领导下的生产队里才会发点钱让社员买点节日用品，他领了钱以后，就走到村里的供销社，准备买一斤月饼犒劳犒劳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月饼啥滋味呢。他把钱递给营业员说：“买一斤月饼。”[/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营业员随即把钱扔给他说：“不行，买月饼得要粮票，没粮票光有钱买不了。”[/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他把钱揣进兜里，拎着肉走了出来，心里想：每年没有月饼我不也一样能过去这个节吗？[/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因为心情好，月亮也显得特别大特别亮特别圆。他坐在茅屋门前，听着山下小河潺潺的流水声，听着小虫子的歌唱，天空幽蓝而深邃，唯有几颗亮星可以和月亮争辉。他想起：也是这样的圆月之夜，母亲和他也是坐在家门前，那时候他还很小，母亲抚摸着他，跟他说：“喜，等你大了，咱家的日子就好过了，妈就盼着那一天。”小时候每到过中秋节的时候，母亲虽然买不起月饼，但是会给他煮两个鸡蛋，这是他最难忘的。孤月照在他身上，他感觉自己形单影只，让他更思念远在千里的家乡，家乡的明月，家乡的亲人……[/SIZE][P][/P][P][/P][SIZE=18px]    那些独闯天下的人，有多少就是这么过来的呀？[/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当李成喜搬下山站到自己的房子里的时候，真的是喜不自禁，早就盼着这一天了，虽然茅屋里什么也没有，连房门和窗户的玻璃都没有，可是他也是高兴的，他已经在这个村子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他会开始全新的生活，他难以想见的生活。他觉得自己能有今天这都要感谢他的队长，自从他来到队里队长一直对他很好，他扶着灰色的泥墙，陷入了深度的幻想之中：“棚顶上已经糊了漂亮的花纸，墙上已经糊上了报纸，小屋里非常暖和，母亲正坐在炕上给他缝衣服，他上工回来了，母亲下地去给他端饭，他不让母亲下来，自己从锅里拿了一个窝头就吃起来，母亲给他夺过来，推他去洗手，他还象小时候一样，跟母亲撒娇，娘俩乐呵呵的坐下来吃饭，老母鸡在屋外的窝里下了蛋，出来‘咯咯哒——咯咯哒——’显示自己的功绩。”正在他还处在温馨的幻梦中的时候，屋外有人大声喊他：“李成喜！李成喜！”[/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他听出来了，来人正是他的老乡赵伍子。他出来看到赵伍子和他的媳妇玉梅已经来到了他的窗子底下，玉梅已经非常显怀了，还是那么爱开他的玩笑：“成喜兄弟你可算下山了，我还以为你让山上的妖精勾去了呢！”李成喜腼腆，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也不好意思说。[/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快进屋，嫂子，伍子哥。”他热情地让他俩进屋。[/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玉梅走进屋，在里屋和外屋来回走了两趟，对李成喜说：“你的房子比我们的好多了，我们是自己花钱买的，三百多块，就那破房子都快倒了，你的房子真好！”[/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就是还没有安玻璃，还没有房门。”他说。[/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大马都买起了，还差笼头吗？花不了几个钱了。”玉梅对李成喜说。[/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走，上我们家吧，今天八月十五，我和你嫂子做了几个菜，特地来找你去吃饭。”赵伍子对李成喜说。李成喜本不想去打扰，可是禁不住赵伍子俩口子的拉扯。[/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李成喜没有酒量，可是也让自己的同乡灌了一口杯，赵伍子是个酒桶，今天难得老婆应允，接二连三地喝了好几杯，他喝高了，仍举着杯不肯放下，张口结舌地对李成喜说：“兄弟，你刚来，还没在生产队里干几天活，你什么都不懂，我告诉你，在生产队里干活，你可得长个心眼，守着当官的咱就多干点，当官的不在跟前的时候，咱也别傻干，没用的，谁会说你好呀？”玉梅给李成喜夹了一片肉对他说：“成喜兄弟有相中的人吗？有，就跟嫂子说，嫂子给你当媒人。”李成喜脸一下子就红了。[/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你看看，你一个大男人，还像个小姑娘似的，有啥不好意思的？”玉梅跟李成喜说。[/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嫂子俺最想做的就是先把俺娘从关里家接来跟俺一起生活，俺娘都多大岁数了，还在生产队里干活呢，俺心下不忍呢！”他说。[/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你家婶子真的挺累的，要是你嫂子能够对你娘好点，你娘的日子也好过些。”说起这些李成喜很是伤感，玉梅端过几个月饼对他说：“不说这些了，日子总会好的，来吃月饼，今天是中秋夜。”然后就递给李成喜一个月饼，李成喜接过来，掰了一小块，吃起来，他细细地品尝着，很香，很甜，又酥又脆，真的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美味。[/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赵伍子端着酒杯舞舞旋旋：“兄弟你回来了，我们外地来的要共同结盟，结盟你懂吗？我们不能打单，虽然哪都有好人，但也哪都有坏人，咱们队张秃子就不是好人，我是把他品透了，他就是他妈仰壳儿撒尿往上浇的人，你回来也得防着这个小人，小人呢！”玉梅过来拿掉赵伍子手里的酒杯，对李成喜说：“你哥赵伍他喝醉了，你别听他胡咧咧。”赵伍还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可是已趴在桌子上不动了。李成喜帮着嫂子玉梅拾掇完桌子，又把赵伍驾到炕上，便离开了赵伍家。[/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一轮满月照在他身上，修长的影子跟随着他，因为他不胜酒量，感觉有点飘飘然，可心里啥都明白，赵伍家在村子的西头，他家在村子东头，离得很远，他走了好一阵才走回家。[/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第二天，他起来看到自己和衣躺在土炕上，起来以后，还觉得有点晕晕乎乎，不到六点钟他就到队里去报到了，因为他不知道队长会给他分配啥任务。队长每天都是准时到生产队，他要给社员做表率，队长看到李成喜就把他叫到一边对他说：“我准你几天假，到镇里去买些纸，把墙糊糊，买些玻璃把窗户安上，要是没钱，队里借给你，眼看就冬天了，不能耽搁了。”李成喜感恩戴德，不过他没有向生产队里借钱。[/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从饷石村到镇里有二十多里路，全是泥土路，夏天陷进去的深深的车辙还留存在路中央。现在已是晚秋时节，没有了雨水，还算是好走，要是夏天碰到大雨天，脚都拔不出来。可是饷石村的村民世世代代就是这么走过来的。[/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李成喜从镇里买的东西都背在身上，还背着两片大玻璃，非常难走。他非常小心，那时候什么都靠肩扛手提，从艰难之中走过来的人，他真的很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李成喜永远忘不了，那次去镇里采购的经历。[/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人性化的领导者总是让人感觉到温暖，关队长不但给李成喜放了几天假，还给他批了一辆马车，让他把在山上打的柴禾拉了回来，几个老乡帮着他插上了篱笆墙，在这九百六十万国土上，他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秋收时节特别忙碌，一个人顶好几个使唤，李成喜还是做两份工作，早晨起来放牛，然后就随社员到地里掰玉米，天已经冷了，社员都穿上了棉衣，李成喜也把自己从关里老家穿来的棉衣找出来穿在身上。[/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现代的人啊！你应该感到无比幸运，社会的进步，生产力的提高，多数人已经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出来。三十多年前，中国农业基本上还是原始的生产状态，所有的庄稼拉回生产队，都得等到上了冻以后，才开始打场。牛马拉着石碾子，咯吱咯吱地碾过铺在场院里的稻谷，十几个人牵着马，在场院里转圈，场面极其宏大。压过几遍以后，把马停下来，几个人开始拿着排杈翻场，大家分工协作，需要很多人力才能完成。农村许多多年从事生产劳动的人，练就了许多技术含量很高的农活，扬场就是其中之一。一把木锨在他们手里翻飞，金黄的豆粒，均匀的谷粒像扇面一样洒落下来，一把扫帚扫去杂物，金黄的稻谷，金黄的大豆堆就呈现在场院里，呈现在人们面前，漫长的收获过程让人们劳累，但是天天享受收获的快乐，丰收的快乐。[/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村里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全村的人都聚集到了宝山家，整条街热闹非常，大家都挤进去看，但是都不知道其中的原由，只看到原来是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和另一个中年女人打架，两个人撕巴在一起，谁都拉不开，其中那个高个子的女人边哭边骂：“我们家跟你家有什么仇啊！你们这么祸害我们家，我的连睇啊！”左右邻居都过来拉架，也没有把她俩拉开。[/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连枝的父亲是村里的木匠，这几年跟着队里常年出去做木匠活，连枝母亲从来不下地干活，连睇和宝坤殉情时，连睇的母亲就要闹宝坤父母赔偿，但是连睇的父亲戚玉忠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就是拦着不让她去闹，觉得两个孩子好了一年多了，本来俩家相处得也可以，出了事也不能怨谁，这是世道不好，才要了两个孩子的命。[/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本来连枝和宝山搞对象她一点也不知道。有一天，在村里的粮食加工厂里加工玉米面，七十年代末期，东北农村基本已经通上电了，通上电以后，每个村里就安装了电磨，基本解决了农民的吃饭问题，不再每天推碾子推磨了，把不少女人从繁重的家务劳动中解救出来，从事生产队的劳动。[/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那天在加工厂，连枝母亲碰到了村里的媒人张快嘴。张快嘴是那种能把死人说活了的能人，她一辈子就靠着那张嘴吃饭，她就是指着保媒拉纤赚钱糊口，就是在全民动员都得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的时代，她也不下地干活，她有一句名言：“如果姑娘说要咱们村的西大山，你就答应把南砬子也带上，保媒的成功率保证百分之九十九点九。”[/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最近她的娘家侄子看上了女队长连枝，她知道连枝跟宝山处对象，就对侄子说：“她是名花有主了，咱村有的是好姑娘，我给你介绍。”[/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可是她那个固执的侄子就认准连枝了，整天是缠着她让她说媒，她绞尽脑汁也没有找到突破口，每次在露天电影场看到连枝跟宝山坐在一起，都觉得她侄子是痴心妄想，是不可能的事情。直到那天在加工厂碰上连枝母亲赵二莲，才知道连枝的母亲根本不知道连枝与宝山的事情，她就从中作梗，添油加醋地说了张家许多坏话。可是连枝的母亲还是不太相信她说的话，就说：“不可能，我们家连枝是妇女队长，心气高着呢。怎么会跟子弟搞对象？”[/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她说：“我还能骗你，不信今天晚上有电影，我晚上来找你，你就知道你家连枝和谁搞对象呢！”[/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为了自己利益的实现，她特别殷勤。电影刚刚开演，她就领着连枝母亲来到电影场里。赵二莲果真看到自己的宝贝闺女连枝和宝山坐在一起，而且俩人还一边有说有笑地讨论剧情，一边磕着瓜子。赵二莲想进去把连枝拽出来，但是里面坐得满满的，就是大人腿上还坐着孩子，大伙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电影，她也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举动，她也没有心思看电影，就气呼呼地回家了。[/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晚上连枝回来，她起来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知道连枝一早还得领着大伙干活，她也没好意思说什么，不过她打定了注意，要让宝山家知难而退，所以一大早就上宝山家来闹了。[/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连枝还在队里开会，她的闺蜜小妮气喘吁吁跑到队里办公室，拉起她就走。她怔住了，不住地问：“怎么啦，你这是怎么啦？你让我去哪？”小妮停住了脚步，上去不接下气地告诉她：“快走，看看你妈吧！”[/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她不解地问：“我妈，我妈在家呀，我妈怎么啦？”[/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小妮不由分说把她拽到宝山家，连枝看到母亲正和宝山的母亲扭打在一块，两人难解难分呢。连枝真是气坏了，她冲上去，不由分说就把母亲拽开，把母亲推搡回家了。[/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连枝气得哭起来：“妈，你这是干啥呀？”[/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她对连枝说：“我就是不让你跟成分高的子弟搞对象，你不想想你姐是怎么死的，我们家是做了什么孽了，搭进去一个还不行，还要搭进去两个。”[/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妈，你说啥呢，现在已经不讲究成分了，你还是老脑筋。”连枝说。[/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谁说不讲究了，不讲究成分，别人家的孩子都可以当兵上学，他张宝山能吗？”赵二莲对女儿说。[/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我不听，我就是非宝山哥不嫁。”[/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你，你要气死你妈不成，我非得好好管管你。”说着赵二莲就从炕上拿起了扫帚疙瘩，奔着连枝就过去了，连枝夺门而出，赵二莲追到屋外，看见已经出了大门的连枝，哀叹着走进了屋里。[/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真是女大不由娘啊！”她叹息着说。[/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小女儿连翘在家里的地桌上写作业，她对着小女儿连翘说：“我看你也别上学了，赶紧下来给我到生产队里挣工分，上再多学也没用，还不是得上老婆婆家去，我能借上啥力。”小女儿连翘可不听她的，顶嘴道：“妈，你别逮不着兔子扒狗吃，我姐惹你生气，你找她算账去，别冲着我来，我就要上学。”[/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她惹了一肚子气，什么效果也没有，只得抱柴禾点火做饭，啥也没有做饭要紧，民以食为天呢！[/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刚过了小雪节气，一场大雪就纷纷扬扬洒下来。李成喜一早醒来，推门推不开，因为窗子上结了厚厚的霜花，也看不出去。李成喜很纳闷，他以为可能有人搞恶作剧，把他的门给顶住了。他拼劲全力用肩膀把门顶出一条缝，雪粒便从门缝里挤进门来，看到一尺多厚的雪把房门掩住了。他一点点把门口的雪用屋里掏灰的小铁锹往外戳，费了很大力气才算打开了房门。放眼一望，大地一片白茫茫，李成喜自从闯关东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而且鹅毛大雪还在下。他向村里望去，家家户户的茅屋上都盖着厚厚的积雪，积雪像棉被一样把茅屋包裹起来，世界没有了其他的颜色，只有白色了，站在雪地里，心里有种如卸重负的感觉，北方真的太可爱了，他爱上了北方。[/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吃过饭以后，李成喜没有打扫自己家院里的雪，就趟着雪到生产队里去了。他看到很多社员已经到队里集合了，生产队的场院里，堆着的谷堆像一个个白色的大馒头，高高的谷仓像童话里的白色的古堡、马车，石碾子都被雪覆盖，场院的篱笆墙只露出短短的一节，队里的领导正在办公室里开会，讨论怎样应付这突如其来的雪灾。[/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等了好一会，领导才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关队长对大伙说：“一会大家到保管员那里去领木锹、扫帚，一人一把咱们打扫场院里的雪，咱们还有黄豆和谷子没有打完，得把场院打扫干净。”大家都到仓库的门口等着发放木锹，扫帚。[/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百八十号人在一起扫雪，场面那叫一个壮观。搓的搓，扫的扫，队长让马车老板套上马车，把雪装上车拉出场院。这边刚刚扫过，雪又覆盖了地面，队长跟社员说道：“咱们别管雪下不下，咱们先扫出来再说。明天要是还下雪，咱们的任务还是扫雪，扫出来场院，天晴了，咱们才能打场。”李成喜干得非常卖力，队长到办公室里去办事了，许多社员都停下来说话或抽烟，李成喜还卖力的扫雪，他觉得干活又不是给谁看的，他喜欢扫雪，扫雪万病尽，爽然清凉天。觉得这真是一个让人幸福的活计，因为他始终不闲着，虽然天很冷，但是他干得满头是汗，队长在办公室里的窗户前，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早已经摸透了队里每一个社员的脾气和秉性，认为李成喜真是一个一等一的好社员。大雪下了两天两宿才停下来，半米多厚的积雪盖住了地面，村里的老人说，这么厚的雪，得一直到来年的三月份才能融化，润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是个好年景。[/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元旦快到了，每年一次的农村征兵工作开始了，部队征兵的工作人员来到了饷石村，宝山的发小李小刚要报名参军，可是他性格懦弱，非要宝山陪着他去验兵，宝山知道自己是黑五类子弟，一向低调，从来没有上过人场合，不愿意去，小刚就是缠着他。没办法，宝山只得陪着他去了村里的大队部，验兵的一个部队领导一眼就看上了宝山，问：“你是来报名当兵的？”宝山没敢回答他的问话，小刚接过来说：“我是来报名参军的，他是陪着我的。”部队领导不解地问：“你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不报名？”宝山低下了头。小刚跟部队领导说：“他哪里有资格当兵，我们大队领导不允许他当兵，他是黑五类子弟！”部队领导说：“现在每一个符合条件的年轻人都可以报名参军，我给你写上吧！”宝山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刚接着说：“不行，我们大队领导不批准，他当不了兵。”部队领导是个急性子，他一拍桌子说：“是你们大队领导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经过体检，宝山通过了，小刚却没有通过。[/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回到家，宝山把自己当兵的经过告诉了父亲张金国，张金国让老婆买了酒，自己做了一桌子好菜，多少年他都没有端过酒杯了，他举起酒杯跟儿子对饮。他其实不是在喝酒，他是在回忆自己随川军走出来，走到抗日前线，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他的战友大多数都战死疆场，他们村里十几个年轻人，只有他九死一生，从战场上活着回到家乡。回首战斗的岁月，有多少感慨激荡在心头。虽然解放以后，共和国给了他不公正的待遇，但是比起在战场上死去的战友，他觉得还是值得庆幸的，他心里始终怀着这样的信念，在抗日疆场上老子也是流过血出过力的，他相信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们会有昭雪的那一天。没有想到在他有生之年，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几十年一直压抑着，今天他要同儿子一醉方休，世道真的变了，他可以扬眉吐气了。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好样的，只要能走进军营，一定像他老子一样是有建树的，村里那时候还没有人家孩子当兵办酒席的，但是他决定办几桌酒席，农村孩子要想有出息，一条路是上学，另一条路就是当兵。[/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18px]    虽然连枝她妈赵二莲来宝山家闹了那么一出，但丝毫没有影响宝山和连枝的交往，因为两个人有着很深的感情，不会为那点小事生分了。这次宝山参军办酒席，赵二莲早早地就来宝山家帮忙来了，而且给宝山父母道了歉，说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还一口一个亲家亲家的叫着，真的难为这位当母亲的，唉！世上哪一个母亲不想为自己的女儿择一个金龟婿。[/SIZE][/ALIGN][/P]

不错哈！

[P][P][ALIGN=center][SIZE=24px][SIZE=18px]（六）[/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在农村，像婚丧嫁娶这些事情，主家会全权交给代东主持（代东就像现在的司仪、主持人一样的人），主持宝山当兵庆典的是他们村的治保主任、民兵队长兼团委书记孙向军。他也是当兵出身，中等身材，喜欢穿一身黄军装，留着寸头，显得非常精明干练。这些人在村里那都是可以呼风唤雨，一呼百应的能耐人。宝山家提前两天就开始张罗。以前农村人办事情，那是可以联络和增进朋友邻里感情的，左邻右舍亲戚朋友早早地就赶来帮忙，宝山家把肉、菜、蛋、主食，都准备得足足的。孙向军此时大权独揽，指挥来帮忙的女人，让她们该切菜的切菜，该烧火的烧火，该煮饭的煮饭。许多年轻的男孩子就在外面劈柴禾，也有的去井上担水，男人有会颠炒的，就在门外支起的锅灶前煎炒烹炸。就是准备这几天，每天都得十来桌，到了正日子，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捧场，左邻右舍都摆上酒席。孙向军领着主人挨桌敬酒，孙向军举着酒杯对大伙说：“老张叔为儿子宝山办当兵庆典，感谢大伙来捧场，主人谢谢你们了。”这时宝山站到酒桌中间，给大伙鞠躬。”大家齐刷刷地举起酒杯，宝山和父亲张金国站在代东身边，把酒杯举得高高的，一饮而尽。[/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人就是趋利避害的，先前张家因为成分高，村里的很多曾避而远之的人，现今看到人家儿子当了兵，媳妇是女队长，看清人家有发展的势头，便认清了方向，摒弃前嫌全来了。[/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大伙一边吃一边议论：“你看人宝山长得多英俊，一看就是当兵的料。”也有这样说的：“老子英雄儿好汉，人家老张叔年轻时就是军队的营长。”[/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连枝和十来个年轻女孩一人手腕上绑着一条白色手巾，负责端盘子。那块手巾是在端盘子时，如果有油渍溅出来，用来擦拭油渍的。连枝已经在宝山家忙了好几天了，她和宝山的父母一样，忙碌并快乐着。那个年代在农村能当上兵，是多么值得高兴和庆贺的事情！那时候征兵的名额有限，多数都是大队领导指派去当兵的，而领导指派的人多数都是自己家的亲戚，很难轮到别人，更别说地富反坏右的子弟。年轻人谁不憧憬美好的未来，他们已经清醒地意识到，一个新的时代已经呈现在他们面前，这将是一个全新的时代，是老一辈人想都不敢想的时代。[/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无论哪个时代都有让人心酸的悲哀，世界上就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当饷石村的老张家为儿子张宝山举办当兵庆典，大伙在推杯换盏的时候，在村子的东头，一个被粗大的杨树围着的几间茅屋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女人从深度的昏迷中醒过来，她的嘴唇干裂得露出血丝，她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已经被烟火熏黑的屋顶，确认自己还活着，极度的干渴让她很想起来喝水，但是她几次试着都没有坐起来。这几次动作耗尽了她的体力，她又一次昏迷过去。[/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春天来了，路边一树杏花开得很热闹，蜜蜂嗡嗡莹莹飞舞在杏花周围，还有白色的蝴蝶也围绕着杏花飞舞。她梳着长长的大辫子，在杏树底下仰头看花，几个人骑着马从远处走来，有一个人下马，站到她跟前问：“那是你家吗？我们走路渴了，希望能找点儿水喝。”她连蹦带跳地跑到岩下的茅屋里，给那几个人端出一瓢清亮亮的泉水。几个人咕咚咕咚地喝起来。临走时，为首的那个面目俊秀的青年人还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她说：“我姓赵，我叫阿秀。”[/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在杏花落尽，树上结满杏子的时候，村里的媒人上她家来提亲，说是距她们家三十里外的饷石村地主家的儿子王睿看上了她，还拿来了几样聘礼。是几块绸缎和一套银首饰。她从小没有母亲，跟着父亲和哥嫂在一起过活。父亲做梦也没有想到天底下会有这么好的事情，他们家可以和富人结亲，对于上门来提亲的媒人点头哈腰一百个愿意。十五岁的她在杏子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就坐上了花轿，戴上了红盖头，一路颤颤巍巍地嫁到了饷石村，在晚上掀开红盖头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那个揭开她盖头的人，正是那个在杏花树下骑马经过的面目俊秀的人。红盖头映着佳人的娇羞，红衣裤穿出婚礼的喜庆，红喜字饱含着亲人的祝福，新房里雕梁画栋，无不显示着男方家里的富贵豪华。她感觉有点像做梦的感觉，就自己掐了一下胳膊，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丈夫问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还认识我吗？”她点点头：“认识，春天在杏树下见过你。”她真的和她所爱的人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因为她是丈夫一见钟情的人。[/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虽然是大户人家，但是她没有享受过一点清闲，可是能与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在一起，她很快乐。丈夫是一个提笼架鸟斗鸡走狗之徒，而且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家里有上百亩地，有两个长工，家里的活计都是公公领着长工打理，丈夫经常不在家，婆婆对她还算可以，没有嫌弃过她是穷人家的女儿。据村里人说：婆婆是童养媳，几岁就在王家生活，她有四个小姑子，虽然在日伪时期，思想超前的公公让这几个小姑子都上学，小姑对她也不错。她很勤快，活计也好，是村里人公认的好媳妇。她在婆家一直低声下气，小心翼翼地做活。每天给婆婆端茶倒水，点烟捶背，这些都是她心甘情愿地去做的。也许是她经常不和丈夫在一起的缘故，十几年过去了，她仍然没有生育儿女，[/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在日本人无条件投降的那个冬天，她们家里养的几十只鹅一夜之间全都飞走了。就是过年的时候，全家人团聚在一起也没有了往年的热闹，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这个在外人看来富裕幸福的大家庭。就在那年春天，婆婆乳房上长了一个豌豆大小的肿块，家里开始请医抓药给婆婆治病，但是就是治不好婆婆的病。每次家里来个江湖游医，婆婆都要给医生下跪，游医在她们家一住就是个把月，临走时都要卷走不少钱物。可是婆婆的病却越来越重，还没有到秋天，婆婆就离开了人世。她的丈夫也染上了烟瘾，因为村里很难买到烟土，他公公卖了三十亩地让他到市里去买烟土，可是他一去未归，再没有了消息。村里人都说：他遇上了打劫的，买烟土的钱被人抢劫了，他也被人打死了；还有人说:他把钱挥霍了，最后沦为乞丐，倒在阴沟里冻死了。可是她不相信，她一直觉得她丈夫会回来的，她的几个小姑子都上了师范，在县城里教书。只有她和公公守着家里还剩下的几十亩地过日子。[/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日本投降以后，东北就相继解放了，她和公公被划成了地主。公公在日复一日的批斗中死去了，她家的房产也被村里没收去做了村里的小学，她被村民赶到这个村子边缘的房子里。就是在那一年，她在院子周围种上了杨树，如今三十年过去了，高大的杨树把院子突显出来，她却病得不能动了。那时候许多人都劝她改嫁，说只要她改嫁，她就不是地主了，也就没有人再斗她了。可是她一直相信她爱着的丈夫有一天还会回来，就一直守寡。小姑子是有文化的人，每次来看她都穿得很体面，她觉得很幸福，她虽然没有文化，可是她特别羡慕有文化的人。[/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虽然家业败了，但是与穷人比起来，她还是是吃穿不愁的，因为她是地主家的人，每次回娘家嫂子都对她很客气，不像她在娘家当姑娘那会儿，对没有爹娘疼爱的她打过来骂过去的。嫂子家没有男孩，只有两个侄女，她对嫂子说：“我们小姑子都念书，有文化真好啊！说话很好听。让咱家丫头也念书吧？”嫂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咱家饭都吃不饱，哪有钱念书呀！不过你要是有钱供她们，嫂子我就让她们念书。”从此她就把自己攒的体己无私的拿出来，供两个侄女读书。在她的资助下，她两个侄女都念完了初中，一个在县城当了老师，一个在供销社当了售货员。就是在生产队里攒下的几个钱，她也送去给嫂子。嫂子经常说：“你老了不用犯愁，你的两个侄女都能养活你，毕竟是你把她们供出去的。”她把一切都想得很好，她因为勤劳能干，从来没有想过老的那一天。[/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家败了，公婆死了，丈夫失踪了，她被大时代裹挟着走进了新中国，她成了地富反坏右分子。嫂子害怕自己的女儿和她来往前途会受到影响，就和她划清了界限，从此她独守着篱笆院，独守着这个小村，独守着这片大山，独守着自己孤独的灵魂，苟延残生。每年逢年过节，她都要低着头给村里扫大街，打扫村办公室，打扫学校，在她还有能力有体力的时候，她为村里劳动着。有时还会遭到坏人的侮辱和谩骂，她冤啊！虽然她曾经是地主，但是她没有享乐过一天。[/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她每天都到生产队里干活，一直干到这个冬天，她得了病，真的干不动了，她才没有到生产队里去。她身边没有亲人，也没有人来看她，屋里因为好几天没有点火了，窗户上结了厚厚的冰，雪包裹着她的茅屋。[/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她再一次醒过来，她感觉嗓子冒烟，嘴唇干裂，她努力坐起来，挣扎着下了炕，她已经不能走了。她爬到水缸边，探头看下去，缸里一滴水也没有，她才想起来，她从生病以来就没有去井沿打过水，她病了十多天了。她拿着瓢爬出房外，风雪铺面而来，数九寒天，刮着白毛风，异常寒冷，她舀了一瓢雪，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她太渴了。[/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不管社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养儿防老都是万分正确的，因为在危急的时刻，你身边要有自己人，在你病体垂危的时候，你可以放心地把生命托付给他们，就像当初你的孩子出生时把生命托付给你一样。[/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在[/SIZE][/SIZE][SIZE=24px][SIZE=18px]村领导组织全村人敲敲打打，欢送穿着军装披着红花的宝山和刘明江的那天早晨，她死了，当村里人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冻僵了。关队长选派了村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到北山去打井子，村里的木匠开始拉大锯，为她打棺材，把她埋葬了。她的惨死尽管让村里人唏嘘不已，但是也没有人太在乎她。当初刚开始宣传计划生育政策，许多岁数大的老人，常常拿她作为反面教材说给年轻人听，不让年轻人响应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以此让年轻人相信她们的理念，多子多福。[/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人世间就是有死有生，李成喜的老乡赵伍子和玉梅俩口子乐得合不拢嘴，因为他们生了一个七斤重的胖丫头，初为人父的赵伍子把那小小的人儿，放在臂弯里，左晃右晃，不舍得放下，看着女儿粉嫩的小脸，眉眼特别像自己，为人父母的喜悦洋溢心头。因为双方都没有父母在跟前儿，队长给了赵伍子一个月的产假，在家伺候月婆子，一会老婆热了，他得过来扶老婆坐起来，一会女儿尿了，他得给女儿换褯子，一会玉梅饿了她得给玉梅端饭，一会女儿哭了，他得给女儿冲奶，一天把他忙得都找不到北了。这就是生活，是普通百姓平凡而真实的生活，现在只有女儿和老婆的事情才是第一位的，是他生命中的大事情。他家的邻居李老太还是经常上他们家来玩儿，看着她们俩口子争抢着抱女儿，便对他们说：“小孩子就让她躺着，这么小她知道个啥？”但是玉梅还是要抱着，她认为女儿一定会感受到她对女儿的爱。两个人争抢着给孩子起名字，最后还是依了老婆玉梅，给女儿取名姗姗。[/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SIZE][/SIZE][SIZE=24px][SIZE=18px]    那时候农村人的婚事都是在年前或年后主办，其一是因为这时候可以从生产队里结算出工资，其二，农活在这个时候基本上结束了，大伙有了一定的时间参加聚会。腊月二十四是小妮和孙向东大喜的日子，孙家在村里也是大户，向东又是代课老师，办喜事自然轰轰烈烈，也是全村人都来捧场。今天小妮成了主角，小姊妹簇拥着打扮得像牡丹花一样的小妮。因为是一个村的，只能姐妹簇拥着走着去婆家，不过小妮仍然心里充满了优越感，因为她要嫁的人，是她最心爱的人，她们的婚礼自然也让连枝羡慕不已。不过随着社会的进步，她也有些许遗憾，自己怎么就赶在那么一个时代，她的上一代人结婚可以坐轿，下一代人可以坐车，只有她步行。现在人到中年的她，看到儿女结婚可以穿婚纱，她也遗憾，认为自己当时穿着红衣红裤结婚实在太土气了，辜负了自己的花容月貌，不过她很幸福，丈夫一直忠实地守护着她，儿女都很爱她。[/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每到年关，队长都是最忙的时候，他得天天和会计一起对账，虽然他没有文化，但是他让队长把每一个社员一年的出工情况念给他听，他心里对每一个社员的收入都心中有数。[/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时代真的有了变化，从抓革命已经改为促生产了。腊月二十七，关队长到他们村所属的柳泉公社（原来是叫柳泉乡的，自从向苏联老大哥学习以后，东北所有的乡镇都改叫公社了。）开了一个会，是全公社生产队长劳模大会，大会大张旗鼓地表扬了一位劳模，这个人披着大红花，三步两步就跳上台。公社书记这样表扬他：“苑良同志是当之无愧的劳动模范，他把一个穷山村改变成了每天可以开三块钱的富裕村，他们村今年种植烤烟获得大丰收，老百姓都从生产队里领到了钱，特此表彰苑良同志。”所有每天可以给社员开两块的队长都得到了表彰，不过苑良得到的奖品是一个被罩，他们得到的奖品是一条手巾。[/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关队长回到家后，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变了，他很沮丧，觉得自己的成绩不够突出，所以自从公社回来，就一个人闷头抽烟，一颗接一颗，家里人不知道他是那根神经出了毛病，也都不敢搭理他。正在他沮丧的时候，李成喜来找他，坐在炕上抽烟的他坐起来，客气地问李成喜：“屋里冷吗？”“不冷。”他说：“要是冷就多烧点，咱这里有的是柴禾，现打现燒都赶趟。[SIZE=16px]”“[SIZE=18px]你来的还真是时候，我还真想去找你唠唠，今年我本想让咱村每个社员一天开上三块钱，可是到年底一核算，只能开两块多，种的庄稼都卖不上价，明天就是咱村开支的日子，社员都等着呢！劳动一年了，也得给大家伙一个交代。唉！我这个队长没当好呀。”他说得有些伤感，但是也把他的真心话说了出来。他问李成喜：“你上我家来有事吧，什么事，你尽管说，我能帮上你我会尽力的。”[/SIZE][/SIZE]“大叔，我是来看看我今年去了盖房子的钱还有没有剩余，要是有，我寻思能不能先开给我，我希望年前能回趟老家，把我老妈接来，我妈都六十四了，在家也是一个人过。”他对李成喜说：“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我就看你是个好青年。你在生产队里的账我都让会计念给我听了，去了盖房子钱和口粮钱，也就能剩几十块钱。这样吧，我借给你一百块钱，你回来再还我吧。”他走进西屋让她媳妇从柜子里拿出一百块钱，他媳妇很不情愿，但是在他们家，他是一手遮天，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SIZE][/SIZE][/ALIGN][/P][P][/P][P][P][ALIGN=left][SIZE=24px][SIZE=18px]    当饷石村的全体社员在生产队的办公室门前排队等着开资的时候，李成喜已经坐上了开往老家的火车。[/SIZE][/SIZE][/ALIGN][/P]

挺佩服楼主的

[P][ALIGN=center][SIZE=5]（七）[/SIZE][/ALIGN][/P][P][ALIGN=center] [/ALIGN][/P][P][ALIGN=left][SIZE=16px] [SIZE=18px]   李成喜坐上火车，就有归心似箭的感觉，恨不得立刻回到老家，回到母亲身边。但是火车很慢，一路一直停车，到了山海关，就是除夕夜了。车外的乡村，灯火辉煌。即便在穷困落后的时代，在新年里人们还是舍得花点钱点灯的。车上人不那么挤了，李成喜找到了一个座位，已经站了两天了，脚脖子都站肿了，车每到一个小镇都能够听到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在除夕夜不能回家的人，看到窗外的夜景，也都兴奋起来，挨着李成喜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问他：“从东北哪里来？”[/SIZE][/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从黑龙江回来看家。”[/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你家哪里的？”那个人问。[/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他回答说：“我是山东临沂的。”[/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听你口音就知道你是山东人，在东北多少年了？”[/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今年春天才去东北落户，我这是回老家看母亲。”他说。[/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老家还有什么人？”那个人问道。[/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他有些伤感地说：“家里只有老母亲自己生活，哥哥姐姐都结婚自己过。”那时候人心还是向善的，人和人之间没有隔阂，可以把自家的老底向陌生人全盘托出。[/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他们一路聊天，聊到各自的家庭，各自的生活诉求。那个人告诉他说：“你知道吗？南方有些地方已经包产到户了。”他对于包产到户这个词还不是很理解，就问那个人到：“包产到户是怎么个做法？”那个人说：“就是单干，你知道以前单干，就是把生产队分了，自己干自己的，家家可以分到地。”[/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他惊奇地问：“这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吗？国家会允许吗？”[/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那个人说：“国家虽然没有同意，但是人家那地方已经实行两年了，也许国家已经默认了吧？”李成喜问：“我们老家也会包产到户？”那个人回答道：“一定会的，不过东北在一两年之内不会实行包产到户的。”[/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我在东北干了好几年了，也在东北落了户，不过老婆孩子还在江苏。我这次回来就不准备再回东北了，家里要是单干了，只要肯干，在老家比在东北好，总是这样抛家舍业的，真的耗不起。”那个人说。[/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你老家是江苏的？”李成喜问。[/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我老家在江苏淮安。”那个人说。[/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在生产队里你是龙你得卧着，是虎你得爬着，你要是成分不好，你这辈子就翻不了身了，好事轮不到你。现在政策变了，谁有能耐谁使，咱还怕啥？兄弟不瞒你说，我是木匠也是瓦匠，将来日子好了，谁家不翻盖新房，到时候不也可以赚钱？在生产队里靠，能赚几个钱。所以我决定回来。小兄弟你还准备在东北干，不回来？将来还是关内好！”[/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李成喜说：“我觉得东北挺好的，这次回来我打算把我母亲也带到东北去，在老家也没有指望，房子都给了我哥嫂。我认为只要人勤快，在哪里都一样。”[/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那是，那是，将来懒人吃不开了。你看在生产队里你可以干点不出力的活，混工分。包产到户可就不一样了，那时候就能分出谁懒谁勤快了。”两个人说着唠着，就到了济南车站，俩人都在济南倒车，那个人要坐开往南京的车，李成喜坐上了开往临沂的车。[/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在新的历史时期，个人的命运也随着时代在改变，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在不同的观念的中，一个认为回家乡更有发展，一个则决定还是在北方发展更有前途。[/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李成喜来东北的时候曾经告诉母亲，在年前一定会回来接母亲。所以他母亲到了年底几乎是望眼欲穿，天天到大路上去接他的喜儿，不过总是扑空，心里非常挂念，逢人就说；“我们家喜儿说年前回来，都三十了怎么还没有回来，是不是有啥事呀！”大伙就劝她：“婶子你放心，成喜兄弟不会有事的，可能买不上火车票耽搁了，头年不回来，过了年也一定能回来。你就把好吃的多准备些就是了。”[/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已经初二了，李成喜的老母亲还执着地每日到村子口的大路上去迎接自己的老儿子。当她看到李成喜拎着鼓鼓的人造革皮包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的时候，老人的泪水就如线一样未曾断过。李成喜看到自己白发斑斑的老母亲，快步跑上去抱住母亲的肩头喊了声：“娘，我回来了。”[/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母亲一边哭，一边用拳头轻轻地捶着他说：“怎么到这时候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今年不会回来呢？”[/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他拉着母亲的手走回家，母亲认为他一定饿了，还像从前一样，从锅里给他端出热腾腾的饭菜。尽管是粗粮的饭食，但是他吃得很香。又吃到了母亲亲手做的饭菜，这是这一年他最最幸福的时刻。[/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嫂子知道他回来，背着侄女来屋里看他，一见面就问：“在外面混得不错吧？东北人都有钱，一定赚到大钱了。都给老太太买啥好东西了，拿出来让咱也开开眼。”李成喜看到嫂子进来客气地说：“嫂子真的谢谢你，这么长时间我不在家你对母亲的照顾。”[/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他嫂子说：“那还用说！都是一家人，我们是没少出力，不过不都是看在咱们是亲兄弟的份上。”李成喜弯下腰打开人造革皮包，拿出一个塑料包递给母亲说：“娘，这是我给您买的一件绒衣，您穿上看看合适不？”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接过儿子递给她的绒衣，把绒衣托起来凑近眼睛仔细地看。她的大儿媳妇一把夺过她托在手里的衣服，打开塑料袋，那是一件灰色的细绒羊毛衫，这是李成喜花了二十几块钱在沈阳买的。“光看顶啥用，穿上试试呀！”她把绒衣仔细掂量一下说：“这可是好羊绒的，要不少钱呢！你大儿子也没能耐，自己孩子老婆都穿不上，还是你小儿子好。”老母亲穿上儿子买的羊绒衫，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年轻了很多，老人家一生都从来也没有穿过像样的衣服。[/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李成喜又从皮包里拿出两件儿童装递给嫂子，说：“嫂子这是我给侄女侄子买的，头一年也没赚着钱，等过两年一定买好的。”嫂子乐颠颠地接过去说：“我们不嫌乎孬，只要能穿就行。”李成喜又拿出一包糖果递给嫂子：“这是给孩子买的，让他们尝尝东北的糖果。”嫂子拿着李成喜买的东西高兴地走了。母亲泪眼盈盈地对李成喜说：“你说你赚钱不容易，买这些东西干啥，家里什么都不缺。”李成喜说：“娘，这算啥呀！等日子好了咱买更好的穿。我这次回来就是来接你跟我去的，我在东北盖了房，家里没有人照管，我春天就得上山放牛养蚕，到老秋才能回村，您去了我回去还有个奔头，要不家里空落落的。再说我也不放心你自己生活。您都多大岁数了，还得到生产队里干活。”他母亲没有答应，只是默默流泪。[/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第二天，李成喜领着母亲去了姐姐家。虽然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未曾相见，他却发现姐姐憔悴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姐姐又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个男孩，自从生了这个男孩以后，姐姐在婆家的境遇好多了。她知道李成喜要接母亲去东北，就不住地流泪。在她心里仿佛从今之后就一别千里，不复相见。[/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农村女人多数恪守妇道，认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在姐姐的这几个孩子都敦敦实实的，孩子都非常依恋母亲。李成喜把买给几个外甥的衣服拿给姐姐，姐姐对他说：“你看你在外面赚钱也不容易，买这些东西干啥？她们有得穿。”他说：“今年盖房子没剩啥钱，等下次回来一定给孩子买好的。”姐姐忙碌着给他们做饭。[/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李成喜知道姐姐已经不再抱怨命运了，她已经情感转移了，把爱给了几个孩子。普天下有多少和姐姐一样的农村女人，虽然与之结婚的人并不是自己所爱的人，但是有了孩子以后，多数会很好地照顾孩子，任劳任怨，在苦日子里熬，等到孩子大了，她们也修成正果，她们的未来并不比一味追求爱情的知识女性差，这其中的哲理，谁能明白呢！[/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老母亲虽然不愿意背井离乡，跟老儿子去东北，可是也实在没有办法。大儿媳三天两头闹她，不是嫌孩子没有看好，就是嫌饭菜做得不好吃。先前为了孙子，她一切都忍了。可是最近一年多，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力不从心，在生产队里干活，也老是跟不上趟，经常遭到队长批评，她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天还蒙蒙亮她就悄悄起来了，做好了饭菜，也没有喊醒李成喜，就悄悄地牵着她的四只羊到集市上去卖了。冷风打透了她单薄的棉衣，她袖着手，被不停地跑动的山羊拽着往前跑。[/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李成喜在睡梦中被一阵谩骂声惊醒，定神仔细听：“你这个败家的，不要脸的，你把家也卖了吧，把你儿子也卖了吧！”这个人一边骂还一边敲着盆子。李成喜起来走出屋，才看到原来是自己的嫂子在骂大街。满大道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农村人就是好事儿，哪热闹就奔哪去，刚睡醒的李成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嫂子一早起来就骂大街。[/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骂大街是农村一种恶习，可是这种恶习也有人代代相传。有些人家东西丢了，就在大街上骂，用以惩戒偷东西的贼，岂不知贼的良心可不是受道德约束的！骂大街要是能镇住这些不道德行为，还用派出所公安局干什么？这种恶习却被嫂子不折不扣地继承了下来，敲着盆子在街上谩骂。李成喜冲出去不由分说，把嫂子拽进屋。进了屋嫂子还没有消停，依然指着大哥的鼻子骂：“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嫁给你真是瞎了眼了。”李成喜这才知道原来嫂子是骂他娘，嫌他娘到集市上去卖羊，不把那几只羊留给他们。李成喜对嫂子说：“你也不必这么闹，都是一家人，有啥事儿好好说不行吗？非要闹得满城风雨？我们明天就走了，家里的一切我都不要，都留给你们还不行吗！等一会娘回来，我让她把卖羊的钱给你，我就是在外面要饭也不差这几个钱！”门外面围了不少乡亲，大伙七嘴八舌议论着，有些血性的男人大声说：“这样女人就是欠修理，就不能惯着她，蹬鼻子上脸。”许多男人都认为李成喜哥俩太懦弱，难道还让一个女人在家里无法无天。不过李成喜认为，解决家庭矛盾，是不应该使用暴力手段的，暴力是能制服嫂子，可是哥哥还是要和嫂子过日子的，自己只是来探家，能呆几天，还是得为哥哥的家庭考虑，所以他忍了。[/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你光说就行了？你得签字画押，从今以后老人生养死葬我们一概不管，最好别让她回来，回来我也不管。”说着她找出纸笔，非让李成喜写下放弃老人的房屋继承权，她还对着来看热闹的人大声喊：“你们也给我做个证，从今以后家里的一切都没有他娘俩的份儿。”“嫂子我签就是了，你可别瞎嚷嚷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老母亲还牵着羊在集市上转悠，她不割舍卖，从小把羊伺候起来，就像自己家里的一口人一样，有时喂羊的时候，她经常跟她说话，好像羊儿懂得聆听她的心声一样。就在这时候，同村来赶集的人看到她对她说：“你还在这卖羊呢！你儿媳妇在家作呢！嫌你卖羊，我劝你还是别卖了，你还不回家看看去。”本来她还没下决心，一听邻居这么说，就决定把羊卖掉。[/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她乐意怎么作就怎么作，这羊是我买的，也是我养起来的，我就是卖一分钱，我也不给她。”老人家也挺倔，人家一只羊四十多块钱，她四只羊卖了一百块钱。老人家头一次拿这么多钱，她很有成就感。老人回到家的时候，李成喜已经平息了嫂子的怒气。只是从老人手里要出那还没有焐热的卖羊钱给嫂子，李成喜还真是费了一番口舌。[/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老人不停地流泪，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小儿子，没有给小儿子攒下一点家业，就这点钱还要给那个不讲理的儿媳，她真的想不通。不过李成喜却信心满满，认为自己一定有能力让老人过上好的生活。[/SIZE][/ALIGN][/P][P][ALIGN=left][SIZE=18px]     临走那天早晨，姐姐在屋里给母亲梳头，一边梳一边哭。姐姐伤心的是：从今一别也不知道何时相见。李成喜告诉母亲：“只捡几件能穿的衣服拿着，路远咱不要大包小裹的，等到东北咱在买好的穿。”正当李成喜领着母亲要走的时候，他嫂子哭着拽住母亲：“你就这么狠心，撇下我们家孩子都不大不小就走，你不要你孙子孙女了，我不让你走啊！”然后就吩咐两个孩子拽住奶奶。老太太把孙女抱起来，有点动摇了，泪水哭成了线。李成喜知道嫂子的心思，对嫂子说：“母亲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你只是想再要几个钱，告诉你我回来时还是从生产队借了一百块钱回来的，现在剩下的就够我们娘两个的路费。”然后领着母亲走出了家门。[/SIZE][/ALIGN][/P]

很朴实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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