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3日,湖北省委大院南门,就在武汉市车水马龙的洪山路边,发生了一起围殴事件。挨打的,是副厅级官员、湖北省委政法委维稳办副主任黄某之妻陈某;动手的,是当地派出所的六名便衣警察。监控探头记录下了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暴行,持续时间长达16分23秒。这段录像后来被严密封存起来,至今没有公之于众。“她被人掀翻在地,之后又被反剪双手提起,几个人对她拳打脚踢。”一位看过视频的陈某家属告诉记者。事后,得知被殴者身份后,警方派人到医院探望并道歉,声称“打错了”。这就是网上盛传的“打错门”事件。
不消多说了,如果被打的是普通老百姓,在警方负责人看来,那就是打对了,就是该打了。这是一;其次,说明在这里经常发生警察打人事件,只不过被打的都是平头百姓,所以也就无声无息,而且,对打人者和警方的负责人来说这是非常正常的,顺理成章的事情。
难道老百姓就该被警察打吗?打老百姓就是打对了吗?除了当事人、责任人和某些官方人士,我看没有一个人会这么看,因为从常理来讲,这是不允许的;从大道里来说,我们党的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我们党的干部的人民公仆的身份和我们“人民警察为人民”的要求都无不表明,警察肯定是不能打老百姓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敢一再打人,而且一直认为是打对了呢?原因只有一个:这些老百姓要上访。同时,我也大胆猜测,其实有些人并不一定是想上访,只不过是有事要进去办被拒绝而硬闯门卫导致挨打。在这些打人者和打人者的领导看来,只要是给他们过不去,给他们添麻烦的不老实的老百姓就是该打。
就算信访该打吧!因为信访,有人被当成疯子关进疯人院,有人被地方政府逼得走投无路,家破人亡,所以,打个把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可见政府是多么反感信访,多么害怕和痛恨信访者。那么,既然如此,所有人就都该打了,打了就是打得好,狠狠教训一下,免得他们不知趣,老找政府麻烦。这么一来,就不应该存在打错了的问题了!就应该好好奖励一下我们那些忠于职守的警察同志们。为什么我们警方领导却要道歉说打错了呢?为什么还要处分我们的警察,他们可是听命于领导,尽职尽责的啊。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群众就该打,领导的家属则不能打;既然领导的家属不能打,领导自然就更不能打了。这就说明,在一些领导的心目中,领导就是领导,群众就是群众,他们是有分别的。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这是谁说的?说的是什么时代的事情?可能是谁先说这句话,很多人不知道,但大家肯定知道这说的是封建时代的官民不平等现象。可是,我们不是社会主义法治国家吗?我们的宪法不是规定人人平等吗?怎么封建时代的那套现在还管用呢?
看来我们真的得感谢“打错门”的警察、警察的领导和被打的领导家属,让这件事情引起了大家的关注,湖北的警察至少暂时不敢在省委大院门口打人了!
其实,我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的,毕竟是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而且这样的事情的确算不得什么大新闻,司空见惯,大家关心一段时间,自然就冷下去了,没有人提起了。我之所以捡剩饭,拾人牙慧地提起这件事情,是因为我最近看到的两则新闻说的另外两件事。看似两件事,但是其实差不多。与“打错门”不同,这两件事情里的主人公不是副厅级干部的老婆,而是社会最底层的性工作者,俗称妓女或者娼妓;她们不是被打了,而是被实名曝光甚至被手铐铐着绳子牵着游街示众。
这两件事情比较近,都发生在这个7月,一件事情是广东东莞市清溪镇三中派出所将抓获涉嫌卖淫妇女戴着手铐、绳牵、赤脚游街;另一件事情是湖北省武汉市公安局洪山分局洪山街派出所贴出公告,公布查获的卖淫嫖娼人员姓名、年龄和处罚措施。
与领导夫人被打引发大众一致批评不同,在有些专家质疑警方做法的同时,还有很多老百姓为警方的做法叫好。
为了行文方便,我们借鉴“打错门”事件的提法,把后面的这两件事简称为“辱妓门”。我之所以把“辱妓门”和“打错门”放在一起讲,或者说“辱妓门”之所以让我联想起上个月发生的“打错门”,是因为这两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件,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严重地侵犯人权,不过“打错门”侵犯的是身体权,而“辱妓门”侵犯的是人格尊严,但都是严重的侵犯人身权的行为!然而,都是警方的侵权行为,这两个事件为什么在民众中会有如此不同的反应呢?很简单,“打错门”侵犯的是或者受到威胁的是寻常百姓的人权,所以会激起百姓的义愤;而性工作者,在很多人看来,既然她们选择了那个行当,就证明自身已经将礼义廉耻置之不顾,他人大可不必再尊重她们了,对她们的羞辱行为就根本算不上什么侵权。在他们看来,性工作者和寻常百姓是不可能也不应该平等的。这充分说明,在很多人心目中,并没有普遍的真正的人权观念。其实,不特是针对性工作者,在很多人那里,职业不同、出身不同、拥有的财富不同,都是不平等的,得不到他们无差别的对待的。
好了,这就回到我最终想说的话上了。既然在普通老百姓看来,并没有真正的人权,性工作者不能和他们平等,那么,你为什么要求在领导的心目中有所谓真正的人权,要坚持让领导心目中自己和平头百姓是平等的呢?所以说,无论是老百姓,还是一些领导者,他们都不认为人人平等,都有相同的人格尊严和其他人身权利。这恰恰说明,在我们的社会,普遍缺乏平等的观念,所谓的平等仅仅停留在政治口号中,停留在法律文件里,要实现真正的现实的平等,真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仅需要我们领导的努力,不仅仅是“肉食者谋之”的事情,还需要所有人一起努力,需要我们“间”之。当务之急,是要从观念上做一个彻底的改变,把所有人都当作平等的人来平等地尊重。
所以,打错也罢,打对也罢,都只是个表面现象,该被挞伐的也不仅仅是个别领导,还有我们每个人自己,需要我们从内心做出真正的彻底的反思:你是否对任何人表现出了一样的平等的尊重,你是否对所有生命同样地充满敬畏?
因此,对人、对生命的肉体殴打也罢,精神羞辱也罢,永远没有对的时候!
2010.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