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16-30

[日期:2004-04-23 11:53:31] [字体: ]

16

    回到家,珠儿告诉我洪县长来过电话了,问我招商引资的事联系得怎么样。看来他非常着急。是啊,灾后重建资金短缺,靠县财政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市里又能给多少援助呢?银行也贷不出多少钱来。这些加在一起都是杯水车薪呀。
    我就问珠儿,她对洪县长是怎么说的,和朋友有没有联系。珠儿说她已经联系过了,有位朋友答应过些天来看看,如果有合适的项目,政策又比较优惠,他会考虑在这里投资的。还有几位说现在还不能答复,最近比较忙。
    “那位出资最多的朋友姓石,和我关系很铁,应该说是位很精明很成功的企业家。其实他也一直想开拓新的更有潜力的市场,不然也不会花那么多钱去捐助了。我想南因那里灾后重建项目很多,关键是看洪县长他们的政策了。”珠儿说。
    “但要有好的效益,吸引住投资,还要看那些开发性的项目。”我说道。
    “如果有这样的项目当然更好。但南因有吗?”
    “我已经和洪县长说了,让他组织搞个调研。不过眼下最紧迫的还是重建的资金问题。”
    “那我们和双方分别联系一下,让他们把时间定下来。”
    我和珠儿分别和双方进行了联系。
    洪县长对我说是希望越早越好。石总那边听了,告诉珠儿,说就下周吧,就选在农历二月初八。也就8天时间了。到时候可能拉几个朋友一起来,确定好了再联系。
    “对了,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我和珠儿聊了起来。
    “他叫石破天。员工和喜欢他的人称他石总,他的朋友叫他天哥,恨他的人则称他破总。也倒是蛮有意思的。”
    “他为人如何?”
    “爽快,仗义。朋友很多,树敌也不少。”
    “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她的介绍让我兴趣大增。
    “你这在探听我的经历吧?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我刚去时深圳找了家公司,那家公司和石总的公司有业务往来。在一次交往中,他认识了我,把我要去了。一开始他让我做业务部副经理,后来做到经理,再后来,我就走了。”
    “你为什么要走?那你们怎么现在还是朋友?”
    “我有自己对事业的追求,也想有自己的一片天地。石总很理解我,就同意我辞职了。”
    “你是叫他石总还是叫天哥啊?”
    “在他的公司时叫石总,出来后就叫天哥了。尘,我觉得这个人对你很重要,所以,我特意安排你认识他。其实,南因的那几万我也出得起,不过这钱由我来出可能对你适得其反,也没有你认识石总的机会了。”
    “你是说你在南方也有不小的生意吗?”我惊奇地问。
    “是的。这些年我也有了点钱。可是,我总觉得空落落的。我知道,那是因为在想着你,我需要你。所以,我把生意委托别人经营,就来找你了。这样,我就可以一门心思来关心你,弥补我给你带来的伤害。”
    “珠儿,你怎么还这样说?其实我给你带来的伤害还小吗?如果当年我处事的方法更恰当点,可能你也不会离开我了。甚至我想,下雪那天,你其实是要我挽留你的,你其实是想给我一次机会,可我太冲动,竟然错过了。你说我说得对吗?现在你来了,我真的很感激你。”
    “看来你确实从我们的经历中明白了不少。不过,你怎么还说感激我的话啊?你是把我当外人了。我听了这话不舒服啊。”
    “好的,那我不说了。”我高兴地说。
    第二天,李市长要我去汇报在南因的工作。
    李市长很高兴,笑得很开心。他就这样笑着听我汇报完。
    听完了,他依旧笑着说:“谢院长,你的工作很出色。你来之前,我就看了你留下来的文字汇报,你在南因时,我也一直在关注你的工作。南因灾情最重,工作难度最大,可你的工作也做得最好。昨天我向省委汇报了,他们对我们的成绩是充分肯定的。我特别提到了你,省委对你的工作很满意。宋书记说:你们有这样有能力的干部啊!王副省长接口说:那我们把他调过来吧。宋书记就笑着说:调过来?你准备给他安排什么位置?李市长肯给吗?王副省长就说:省政府有位副秘书长到了退休年龄,正好要位副秘书长。至于李市长那里嘛,出了位好干部,升到省里来了,他应该高兴才是嘛。两位领导都这样说了,那是没问题了。谢院长,祝贺你啊。”
    看来他安排得很周到啊。我真得走了?可我怎么能走啊?
    “李市长,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也很喜欢这个地方。加上有些工作还没有完成,有的还是我亲自抓的,就是要走现在也不行啊。郑书记是什么意见呢?”
    “郑书记那里不会有什么问题。法院的工作可以交给下一任嘛。工作任何时候都做不完的啊。”
    “可是我具体负责的工作我还是得把它完成吧?我不想让继任者和其他同志说我没责任心,把难题留给别人。”
    “谢尘心同志,我希望你服从组织的安排。等会我和郑书记商量一下,省里还等着我们的答复呢。至于新院长的人选,我们也想听听你的意见,市委研究后再向人大推荐。”
    不,我不能让他得逞!不把他放倒就是我无能。我要立即向郑书记汇报。
    就在我想着的当儿,李市长说:“谢院长,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吧?你要好好想想啊,为自己的前程想想嘛。”
    他是在威胁我吗?我怎么应对呢?——对,我现在就去找郑书记。最好把邢书记一起叫上。此时此刻,为什么不利用一下他呢?我想,如果我走了,刘俊东的案子就没有人敢往下查,李市长照样做他的市长,下一任也还是他。如果邢书记这次上不去,恐怕只能去市人大做副主任,他的政治生命也就快完了。所以他肯定显得比我还着急。
    敲敲门,邢书记正好在。我便把刚才李市长的话的有关部分向他作了简单的叙述。
    “好,我们马上向郑书记汇报,把我们的疑点说出来,让他拿主意吧。”
    一联系,郑书记不在。邢书记拍拍脑门,说:“看,我都忘了。郑书记昨天说了到河北开会去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也好,他不在,你的事市委就不会研究。现在你抓紧时间办案。”
    听邢书记这么一说,我也只好先走了。等郑书记回来再说吧。

17

    根据我们法官多年的工作经验和我对刘俊东个人的了解,从刘俊东的口里套出向李市长行贿的证据也不难。首先要严格控制其他人和他的接触,不让他知道外面的真实情况。其次还可以利用他的社会关系来做他的工作,特别是他的母亲、儿子和他之间的亲情,晓以利害。最后,当然也是最重要的,要给他制造李市长已经自身难保靠不住了的信息,让他失去精神支柱。到时候为了减轻刑罚他自然会主动说出来。
    事情一定要抓紧办。我立即把孙主任叫了过来,谈了我的意见,要他和周法官一起办理,工作一定要细致、扎实。
    由于这么长时间不在法院,工作中积压了不少问题需要处理,花了好几天时间。加上人大会议也要开了,法院工作报告要修订定稿,连晚上都要加班。珠儿笑称满以为我回来了可以轻松点,也有时间陪陪她,没想到还是这么忙。
    郑书记还没回来,我只好等了。邢书记已经几次打电话过问了,李市长倒没找我了说什么,只是听说去了几次省城,是开会吧?
    就在这时候,郑小娟打电话过来了。是啊,回来都这么多天了,都没和她联系,不知道她都知道些什么不?我也正好向她了解些情况啊。
    “谢大院长啊,听说您早就回来了?怎么不通知一声呀?”
    我怎么觉得她的话不是味儿?由她去!于是我笑着回答道:“你是不是想给我接风洗尘啊。” 
    “是呀。给不给面子啊?听老爸说你在那里工作很出色呀,直夸奖你呢。”
    “是吗?他有没有说要给我升官啊。”
    “你是不是想升官了?那也很容易呀!”
    “想是想,不过,也不是现在啊。你是不是盼着我走呀?”
    “你怎么这样说话?你这不是在骂我吗?像你这样无情无义的人,我还真没见到过呢。”她显得很恼火。
    “我怎么了?我哪敢骂你啊?你是郑笑天的女儿,郑——小——娟呀!”我挖苦道。
    “别废话了。我有事要问你,你中午过我家来吧,我做两个拿手菜。爸爸出差了,就我一个人在,你别紧张。”
    “我怎么会怕郑书记,倒是你一个人在家我紧张呢!”
    “你紧张我?我是老虎我吃人?好,你要是不来也行。就当我没说。”说罢,把电话挂了。
    她哪这么大的脾气啊?她找我能有什么事情?正好我也要找她,从她那里我一定可以了解到很有用的情况。这样想着,我决定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和珠儿打声招呼。
    “刚一回来又是出去吃饭?看来求你的人还真不少啊。”珠儿嗔怒道。
    “也不一定都是别人请我,有时是我请别人。”
    “可我知道今天一定是有人请你,而且是位声音很甜的可爱的小姐。”
    怎么?刚才小娟给我家里打电话了?原来如此。可小娟她也犯不着因此而发那么大的火啊。
    “你神机妙算啊。那我就不回来了,行吗?”
    “我说不行你就不去了?你就别客气了,去你的吧,我不会介意的。”
    是不是先给小娟打个电话?算了,还是不打,径直去吧,她一定在等我了。
    一去,她果然在家等我。见了我,一改打电话时的态度,笑得像个开心的公主,快活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不过,要是你不来也行,我让我的波波和我一起吃。”
    “谁是你的波波啊?你好像没结婚吧?不会家里还藏着个……”
    “你……你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这样骂我?你明明知道波波是我的小狗的名字,还这样说!你……你气死我了!”
    “你冤枉了我不是?你的小狗不是叫淘淘吗?什么时候改名了?你哪里告诉过我?”
    “啊,对不起,还真是冤枉你了。不过你也没有必要那么损我啊?说起来真是气死人,我的淘淘一定是被人家拐跑了,找了半个多月也没找到,只好又买回了波波。”
    “哈哈,你一定要把自己看管好啊,别哪天连自己都被别人拐跑了哟。”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拐我?要是真有这样的男人,不用他拐,我心甘情愿地跟他走。你有吗?”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除非我这院长做得不耐烦了。你说是不是?”
    “如果我不想让你做了,你会答应我吗?”
    “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做?我哪里得罪你了?我做院长对你的律师事业可是有好处的啊。”
    “可现在你和李市长对上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不过,你要是真到省里去,我也不愿你走。”
    “你都知道些什么?你希望我怎么样?”
    “我不知道。其实你不一定得走。”
    “什么意思?”我好奇地问道。
    “李市长走啊。”说罢,她盯着我的脸,想看我心里怎么想?
    “怎么可能?他前几天还在逼我去省里呢。”我笑道。
    “你又不愿走,就只有他走了。”
    “取笑我了。难道他会怕我?”
    “当然不是怕你。省会城市自然比这里强。何况在这里还有你这个麻烦。要是你真揪住他不放,他就只好走为上策了。穿鞋的毕竟怕光脚的嘛。”
    “他会真去?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现在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吧。近段时间他一直在省里跑,有小道消息说他如果不作市长,就可能要做省委秘书长,现在秘书长是王副省长兼的。虽然省委秘书长强过市长,但他不愿让人觉得是你逼他走的。所以现在他还是不是很想走。” 
    “难怪听说近几天他常去省城了。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怎么样?如果李市长去省委了,你有没有兴趣到市里任个副市长或者副书记?想要他去,其实不难,只要不让他觉得是你在逼他就行。”小娟笑着对我说。
    “好像市领导都是你在安排啊。”我也笑道。
    “我哪能?但老爸经常会征求我的意见。只要我举荐你,你做个副市长或者副书记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你为什么只举荐我做副市级?难道市长我干不了?”
    “市长能轮到你?只要李一走,抢的人多着呢。邢书记盼了五年了。再弄不到就没机会了。”

18

    “那你希望谁当市长啊?”我试探着问。
    “我吗?哈哈,当然是希望你。可这不是我能希望就可以的事啊。即使是我爸爸,也不能决定。这要看宋书记的意思。至于你要是想弄个副市级,那是我爸爸说了算,换句话说,我说了也算。如果邢书记能当市长,那你的副市级就更稳妥了。所以,我也希望李市长能走。我会帮你的。”
    “你爸爸怎么讲?”
    “我不是说了吗?我的意思正是他的意思,而他的意思也就是我的意思。明白了吧?”
    “明白了。”不过,小娟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在我想着的当儿,她突然问道:“我再问你一件事,不会介意吧?”
    “我正想知恩图报呢,你尽管问好了。”我打趣道。
    “我给你家里打过电话了。你什么时候雇了个保姆啊?”说罢,她紧盯着我。
    “什么保姆?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可那口气好像和你很熟的。不是保姆就是情人。”她提高了声音。
    我有必要告诉她吗?好,随她怎么说吧。
    “那又怎么样呢?”我反问道。
    “其实,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的个人生活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庭?”她又降低了音量。
    “我听你的安排啊。你要是准备好了,我就开庭。”
    “你就别取笑我了。其实,赢了好,输了也无所谓。不就是15万吗?我也不缺那点钱。”
    “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不过对一名律师来讲,那可不仅是钱的问题,而是名声呀。赢了岂不更好?”
    “赢了当然好。但是我也知道,凭检察院的证据材料,法定刑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如果能让判三年我就成功了。当然从我的角度来讲会争取更好的结果。你说是不是?”
    “按照他走私偷逃税款的实际数额可能在50万左右,有确凿证据的也不少于30万,所谓三到十年指的是15万以上50万以下,关键看法官怎么行使自由裁量权了。既然你那么有能耐,我看你成功的希望很大嘛。但是,要是他主动把行贿的事交代清楚,可能更好办了。我可以保证他会开口说的。”
    “你还是想把李市长拉进去?我看你还是适可而止吧。你以为他就任你宰割?”
    “可是他会放过我吗?”
    “只要他能顺利当上省委秘书长,我想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加上你握有证据,他能过分吗?就不怕你搞他?”
    “正因为我有证据,对他构成了威胁,他会寝食不安,因此更想除掉我了。如果他如愿以偿了,就更无所顾忌了。你说对不对?我以后在仕途怎么混?”
    “李市长虽然贪点,其实人品也不坏。这一点我想你也知道。我敢保证他不会。”
    “那你一定是为他做说客了。”
    “你大可不必这么说。我是在为你好。你想想吧。”
    我想,刘俊东的案子要不动声色抓紧时间办。于是说道:“要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回去了。”
    “你可以陪我聊聊吗?我们说些别的事。我一个人没事的时候,真的有一种孤独的感觉。虽然我周围有很多人,可算得上真正的朋友的人,我不敢肯定有没有。你愿意陪我聊聊吗?”她幽幽地说。
    “小娟,没想到一向坚强的你说出这么软弱的话来,一向自信的你原来如此没有自信。我很希望你把我当成真诚的朋友。”我动情地说。  
    “再貌似坚强的女人骨子里也是软弱的,再自信的人也有不自信的地方。所以,女人都想有个可以依靠的男人,都有依赖性。没有男人的女人内心其实很苦。”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个呢?”
    “那是要靠机缘的,是两颗心相互的吸引后的碰撞。喜欢我的人我没兴趣,我喜欢的人对我不屑一顾。你有这样的感觉吗?你也是孤身一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找到你的所爱呢?或者还是在等待着什么?”
    小娟的话让我非常震动。也许,她也有自己深深的痛苦?可是,我又怎么能帮她呢?
    “小娟,你一定是喝多了。你好好休息,好吗?我还要上班呢。”
    “我是喝了一点。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但是,要不是在你面前,我这些话也许不会说。你上班去吧,我……我没事的。”
    我真没想到,小娟是这样的一个女孩。这让我联想到了珠儿。是的,珠儿和我有过那么刻骨铭心的爱,也有过撕心裂肺的痛。如今,历尽风雨又走到一起了。在分别了七年之后,我们能相处得好吗?我们的爱能否得以延续?感情的问题,真的让人好生烦恼。
    “你知道不知道啊,今天是我的生日!在我生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记得给我一声祝福,没有一个人在我身边陪我过。妈妈去世得早,我是从小和爸爸一起长大的。自我有记忆能懂事以来,爸爸一直忙于工作。后来我长大了,他也希望我早点成个家。父亲算是个成功的有魅力的男人。也许是一直和他单独生活的缘故,我总用他的标准来选择我的朋友,所以要求也比较苛刻,弄到现在,快30岁了,过生日也是孤家寡人。”
    “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
    “我并没有怪你。可是,我的一些朋友也有知道的啊。竟没一个人祝福我。”
我该怎么安慰她呢?
    “也许你的朋友们都有自己事,自己苦和累都来不及,也就不一定记得他人的生日了。”我只好如此说。
    “你用不着安慰我。我知道,我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我不怪别人,只怪我自己。”
    “你不要这样说嘛。其实你是非常讨人喜欢的。你热情活泼,总是乐于助人。我想,可能是你从不愿对他人吐露你的内心感觉,让他们无法深入你的内心世界,导致有了距离吧。”

19

    “那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吗?”小娟抬起朦胧的泪眼,问道。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问这样的问题?难道她说的对她不屑一顾的人指的就是我?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也许她今天电话里发那么大火就是因为这?我无意中伤害了她?
    “你知道,其实我一直是很喜欢你,也很欣赏你的。你的泼辣、你的坚强、你的能干。你不要这样,好吗?我原来不知道你的生日,今天我知道了,我不是在为你祝福吗?我的确有事,不然我可以留下来陪陪你的。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有空我再和你联系,好吗?”我决不能让自己陷进去啊。
    我一面说,小娟一面望着我。听我说完,轻轻低下了头。一会儿又抬起头,擦了擦眼泪,说:“好吧,你去吧。我没事的,只觉得心里不舒服,说出来就好了。你可不许笑话我,行吗?”
    “哪会啊。每个人都有伤心的事情,都有情绪不好的时候。你要乐观点,要有自信。我先走了,好吗?”
    从小娟家出来,我心里有点沉重,径直去了办公室。
    下午也没多少事了。我正好一个人好好想想现在的情形。小娟确实是告诉了我一些很重要的信息。如果能去市里,这法院院长谁干和我也就没多大关系了。刘俊东的案子呢?这可牵涉到李市长和邢书记两个人的命运。那我就静观其变?不过,让李做省委秘书长和邢当市长都是我不愿看到的啊。可按照现在的情况,要阻止他们确实有点难。我想邢书记想弄倒李市长也只是在乎他的位置而不是个人之间的矛盾,只要李市长走了,他对刘案如何处置也不可能关心。如果得不到他的支持,我的工作也很难做。所以,要同时阻止他们的得逞,还必须有其他的机会,用其他的办法。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用那么急了。想来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正好轻松一下吧。
    这时,我又想起了果果。
    打开电脑,登陆QQ。有人留言了,我的第一感觉是:果果的!一看,果然如此。

    这些天,真的好想和你聊聊,说说我的心情!
    我想,你也一定有很多的心事。能告诉我吗?也许我能帮你。
    等着你的回复。

    日期竟然就是今天上午的。她怎么不说说自己的情况?她不知道我很想知道吗?她是不是看见我不在来不及说就下了呢?现在她的情况如何呢?我真的很牵挂她。我没时间经常上,她怎么也来得不如以前那么多了?
    于是,我把近来的工作和心情写了下来,发到她的电子邮箱,并在QQ里给她留言道:

    你的邮箱里有我的信。
    希望你过得好。你一定会感觉到,随时随地都有我在关心你祝福你。

    随便看了些新闻,我关了电脑,准备回家了。
    回到家门口,好像有人在和珠儿说话。是谁呢?
    打开门,没想到是阿敏!
    一见阿敏,我就来气了。
    “你是怎么搞的?你怎么把我的日记给人看呀?”
    “老谢,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怎么把日记给人看了?”
    “还说没有?李市长本人都知道了!”
    “他说了他知道吗?”
    “我看你是个笨蛋!他会自己说吗?他现在恨死我了,想把我赶出法院赶出这个城市。”
    “那就怪了。你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要问你呢!”
    见我们在吵,珠儿忙出来调解。“看你们这么久没见了,一见面应该亲热都来不及,怎么会吵起来?尘,你说的日记是怎么回事?”
    “嗨,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他拿我的日记写小说,把我日记里的李市长写进小说里。人家知道了是我把日记提供给他的,就对我就恨之入骨。”
    “那你们冷静地分析一下,日记怎么回让李市长知道的?”
    她这么一说,我们就不再争执。一分析,发现很有可能是阿敏让他老婆的弟弟也就是风筝的老公照看房子时出的问题。日记本没锁起来,让风筝看到了。
    这下,阿敏连忙向我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啊?”我气咻咻地说。
    珠儿微笑地说:“这也不是阿敏的本意。事情既然发生了,怪也没用。”
    阿敏非常诚恳地说:“我一定想办法来帮你,弥补我的过失。”
    我也只好叹了口气,说道:“你能帮什么?你除了会玩文字还会什么?对官场一窍不通还说帮我。算了吧。反正日记的事不出来他也容不得我。我从一个案子里发现他可能有重大的受贿行为开始查他的问题,所以他就恨上我了。但是他也不知道我掌握了哪些证据,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但他不想让我在法院呆下去,找了王副省长,想让我明升暗降,做有职无权的省政府副秘书长。就在这时候日记本的事情发生了。”
    “那你当然不能走。”珠儿和阿敏几乎同时说出这句一模一样的话来。
    “我也是这样想啊。所以我全力查案,案情也有了重大进展。希望借此对付他也保护自己。这时,事情又发生变化了。”
    “什么变化?”阿敏问。
    于是我把小娟说的那些话简单地重述了一遍。但我只说邢书记和李市长之间的事,而把小娟说我可以做副市级的话省去了。毕竟这些还不能说出来。
    阿敏忙兴奋地说:“那你还可以做你的院长啊。你为什么还要怪我?”
    “可我不甘心让他俩都那么满意啊。”
    “我们今天先不谈这个话题了。现在你们老朋友见面,该好好聊聊了。”珠儿把话题引开。
    “是的是的。我们不说这些了。”我说道。
    “是啊,我们说些别的吧。”阿敏也说道。
    一直说到很晚,阿敏的老婆打来电话,他才回去。

20

    阿敏走后,我问珠儿阿敏有没有问起她是谁。她避而不答,只是说:“我自然知道怎么说。你那朋友很直爽,我们很谈得来。他把在美国的情况说得津津有味。好像我没去过似的。不过作家眼中的美国和我们商人眼中的美国完全不是一回事。不知在你们官员心目中又有一个什么样的美国。”
    “严格说来,我只能说是我们搞法律的人眼中的美国。至于政府官员,有些人感兴趣的可能正是洛杉矶的艳舞和拉斯维加斯的赌场。”
    “可你也是政府官员啊。你就不感兴趣?”
    “我可不感兴趣。珠儿,刚才阿敏在,有些话我不便说。”于是我把那些不曾说的情况一起向她说了,特别强调我可能进市领导班子。
    “那李市长的事呢?你想怎么办?”
    “查,当然要查。”
    “可你要冒风险啊。”
    “如果为我个人考虑,我也不会惹这事了。”
    “我没看错你。好,我支持你。已经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第二天,郑书记回来了。就我现在的证据能不能说服他呢?可是如果我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前段时间由于雪灾,召开人大的筹备工作暂停,现在又开始了。不知道省里对市长的人选是什么意见。按惯例在人大开会前要是换市长的话,省委要任命一位代理市长,那么对老市长要提前作出安排。所以再不反映李市长的问题,让他走了,我就拿他没办法了。
    现在邢书记看来也靠不住了。只要李市长对他没有威胁,他是不会热心了。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合适呢?想了想,我拿定了主意。
    我给小娟打了电话,让她约好,今天晚上我就去拜访郑书记。
    “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我的啊。你来吧。”小娟笑道。
    晚上,我进去时,他们父女俩正在看《新闻联播》。这时是找领导的好机会。像郑书记这样身份和地位的领导,每天的《新闻联播》和《焦点访谈》是非看不可的。他们一边看一边聊着,很有家庭的气氛。
    见我来了,郑书记温和地说:“小谢啊,前天小娟的生日,我在外面开会,没有和她一起过。她说你来了,她很高兴啊。刚才我们正在说这件事呢,小娟一个劲地夸你。”
    这小娟也实在太聪明了,给老头子提供了这么好的个话题,让老头既高兴又喜欢。
    “那是应该的啊。我和小娟一直是好朋友嘛。”我可必须把握好这个话题。
    “我不是反对你们做朋友,但是法官和律师的交往往往最容易让人议论,加上小娟是我女儿,你又是院长,有了这种身份,你们更要注意了。”
    “那是那是,我们在交往时是很注意的,其实小娟从来没到法院找过我。”我接过话说。
    “就是嘛。老爸怎么干涉我的私生活了?”小娟在郑书记面前撒起娇来。
    “小谢啊,我想还是给你换个岗位好。我已向省委组织部建议让你作为副市长的候选人,今天上午市委常委也研究过了。如果现在不提你,以后提拔就难办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他要调走了?去哪呢?我看了一眼小娟,她若无其事地盯着电视屏幕。那小娟的话就证实了?李市长也会当省委秘书长了?
    “那代理市长什么时候到位?”我一不小心竟说露嘴了。
    “按你的说法,好像李市长就不能接着干了?你听到什么了?”郑书记反问道。
    “不是说李市长要去省城吗?郑书记,我有工作向你汇报。”我干脆直截了当地说。
    “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们法院发现李市长有经济犯罪嫌疑。”
    郑书记先是一惊,接着严厉地说:“这是你法院管的事吗?他是一市之长,有问题必须先经过市委同意并报省委决定由省纪委出面查。再说了,你们的工作也不是查案子的吧。”
    “郑书记,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们不会越权,更不敢犯上。情况是这样的:在办一个案子时,我们发现和他有牵连。我只是觉得事关重大,没有一定的证据不能随便说,就自作主张调查了一下。现在有了眉目,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向您汇报。”于是我把了解到的情况和目前掌握的有关证据对他说了。
    听了我的话,郑书记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些情况你向邢书记汇报了吗?”
    “我已经反映过了。这些情况他都清楚。我想还是应该让您亲自了解为好。”
    “既然如此,他怎么没向我反映?好了,现在已经没你的事了。余下的是我们市委的工作。对你的这种负责精神,我代表市委表示肯定,以后你就不用插手了。”
    “我的职责就是向市委反映情况。以后怎么办那都是市委的事,我自然不会干预。” 
    我想,虽然我无权干预,但我一定要想方设法影响他们。做了能做的事,说了该说的话,我也该走了。
    正想说话,郑书记先说话了:
    “小谢再坐一会儿,你们年轻人聊聊,我出去和曾市长他们下棋去。”
    “爸爸,你不要玩太晚了。”小娟充满温情地说道。
    “我知道了。”说罢,郑书记就出门了,留下我和小娟在屋里。
    郑书记一走,我的心情就完全放松了,小娟也活跃起来。
    “怎么样?老头子对你不错啊。”她说。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呢?”我问。
    “谢谢就免了吧。今天我请你出去喝茶吧,祝贺你荣升啊。”
    “好啊。只是,我刚才说的那些,不知道老头子会有什么意见?”
    “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事,尽职尽责了。至于结果如何,那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我们还是不要想那么多吧。”

21

    小娟提议还是风筝那里去喝茶,说是那里气氛好,有情调,温馨。可是,我总是不敢面对风筝。于是我说了自己的顾虑。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去了。——那,我们去喝咖啡吧?这附近有家情缘咖啡屋,环境不错。怎么样?”
    “行啊。我很久没有喝咖啡了。”听她这么一说,我回答道。
    比起风筝那里的热烈,这里更多的是淡雅。音乐柔柔的。如果说风筝那里更适合好友聚会,倾诉久别重聚的快乐,那么这里则更适合恋人相依,享受爱的愉悦梦想未来的甘甜。
    映着淡淡的烛光、罩着柔柔的旋律,我都有点被感染了。平日活泼好动的小娟也变得文静起来,显得那么娇媚可爱,楚楚动人,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望着我,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又似乎什么话都在里面了。
    此情此景,真的让我好感动,慢慢地向她靠过去。突然,我想起珠儿来。我这是怎么了?于是猛地打了个冷战,正在向小娟靠近的身体也直了起来。
    “你怎么了?”小娟抬头轻轻地问。
    “啊,没什么。”我回答道。
    此时,我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是啊,她的确对我不错,难道她真的爱我?可我原来怎么没发现呢?
    好久地,双方都没有说话。任淡淡的烛光洒满茶室,任柔柔的音乐在那里飘荡。
    终于,我觉得非说点什么不可了。
    “你爸爸有句话我不大懂。”我说道。
    “什么话?”她抬起头,问道。
    “他说如果现在不提拔我,以后就难办了。他是不是不久要调走呀?”
    “那倒不是。至于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小娟淡淡地说,让人听起来有点冷。
    “你好像心情不大好。”
    “没什么好与不好。就是这么回事。”
    “小娟,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你帮我说话。真的,如果事先我知道你的生日,那天我也会主动为你祝贺的。”
    “是不是真话只有你才知道。不过我那么说也是想让老头子知道你对我好,让他对你也好点!”
    “你太好了。”我动情地说。
    “你知道就行。”还是那么淡,声音似乎在颤抖。
    突然间,我想到老头子是不是以为我在和小娟谈恋爱?今晚他是不是想说将来我们的关系公开了,为了避嫌,他就没法提我了?如果真是这样,可叫我怎么办?我既不能伤害小娟,也不能伤害他啊。
    就在我想着的当儿,小娟说到:“我突然有点不舒服了,我们走吧。”
    小娟是个聪明不过的人,我的心思瞒不过她。
    把小娟送上车,我也打车回家了。
    一进门,发现珠儿还在看电视,并没有睡。
    “又出去应酬了?怎么,今天没喝酒?”她问道。
    她的话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我没喝酒,所以不是应酬。同时她没问我是不是在加班。她一定是给办公室打过电话了。我该怎么说?
    “是的,还不是李市长那事。我想我必须向郑书记反映,所以我就去了。后来他家里来了客,就让我陪着玩牌了。”我不禁高兴起来,为自己编假话的本事。可谓真真假假,滴水不漏。
    珠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要我早点洗了睡。
    由于对她的撒谎,心里颇觉过意不去。于是我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你也早点吧。”
    “我把电视剧看完。等你洗好出来,也就差不多了。”
    第二天,刚一上班,阿敏就过来了。
    “老谢,好消息。我给你带来麻烦,这下是将功补过了。”
    “怎么?你找到对李市长不利的证据了?”
    “正是,你听听这个就知道了。”
    于是,他拿出一个窃听器来。怎么?他窃听了谁的话?
    我忙走到门边,把门锁好。

    “哥哥,你那是真的吗?”
    “是的。”
    “哥哥,那你赶快自首。积极退赃,也许还会得到宽大处理。” 
    “那你就看着哥哥我丢官进监牢?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可是你的问题迟早有一天可能会暴露的。”
    “我马上要走了,我去了省里,他还会查我吗?而且他也马上不做院长了,郑书记要提他做副市长。”
    “可是,我怕你以后越陷越深。哥,真的,你不要做那个什么官了。我们世世代代是老百姓出身,凭你的打拼,好不容易才当了这个市长。可是你却不珍惜。你又没有后台,将来事闹大了,谁能帮你?”
    “就是因为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当上这个市长,我就不能放弃;就是因为我们家世世代代是农民,我才要当官,当大官,我要从此改变我们家族的命运。你说我没后台,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啊?我收了那么多钱,我为什么要收那么多钱?你以为我没钱花啊,你以为我的那些钱都进我自己的腰包了?我是用来铺路的,是用来筑我的后台的。我的市长之路是它铺成的,我要是想官越做越大,也必须靠它筑起我更硬的后台。你知道我给王副省长多少钱了吗?差不多有一百万!一百万呀!”
    “这么说,你收的钱不止那区区……”
    “小妹妹,我说你真傻得可爱。那点钱能做什么用?我给你说,当官的贪,没他们的老婆贪;他们的老婆贪,没他们的秘书贪;他们的秘书贪,没他们的司机贪。你想想啊,你要知道领导的行踪,能找谁?秘书?不对,有些地方领导是不想让秘书知道的,只有司机才是领导的心腹。你说要不要打发他们?你要知道领导的风格和爱好,能找谁?秘书?这就对了。你想要接近领导怎么能不巴结他们吗?现在的领导在外面要玩女人,可又不想让老婆跟他闹翻影响官运,所以一回家就成了老婆面前的乖乖狗。要人家在老公面前吹枕边风,能不投其所好吗?这些年来,我铺路的钱用了300多万,自己留下的不过几十万。我真的不爱钱,我只是想升官,只想让我们家族有更多的人和我组成官场的关系网,彻底改变我们后代的命运。”
    …… ……

22

    “阿敏,不听了。”我冷冷地说。
    “怎么了?你好像……”阿敏颇为不惑。
    “我问问你,你听了以后有什么感想?”我问道。
    “我既恨他又可怜他。”
    “是啊。我不知道,如果我有和他一样的背景,我会怎么样。官场真的是很难闯啊。他走向犯罪,这社会难道就没有责任吗?我不会同情一个犯罪分子,可我不能不同情一个与命运抗争的人。——啊,对不起,我说外行话了,我还不能称他为犯罪分子,只要法律没有做出裁判,我们谁也不能说他犯罪了。你把东西留在我这里吧,我谢谢你了。”
    我突然想:阿敏是怎么弄到这个东西的呢?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我想这个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于是我问道:“阿敏,还有谁听过?”
    “没有任何人知道,只有我偷偷在家听了一遍。”
    “好了,你把东西放在这里吧。以后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也别告诉任何人,一切由我来处理。”唉,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要我把东西交给郑书记,李市长是完了。可王副省长呢?我不愿想下去了,让郑书记自己考虑去吧。
    阿敏刚走不久,孙主任进来了,问明天的会议怎么安排。
    我想了想,说:“推迟吧。这几天我可能都不得空。”
    见孙主任还没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就问道:“小孙,有事?”
    小孙有点沉重地说:“谢院长,听说你要升迁了,祝贺你啊。”
    我笑了,说:“也许吧。你有什么事?”
    “是不是任副院长接任院长?”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
    “谢院长,我觉得要真是让他当院长倒是比那个肖副院长强。其实他也挺亏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任副院长是和李市长关系比较近,对我占了他的位置也是有意见,可他似乎也没有其他让人讨厌的地方,能力还行,为人也不错,只是我心里对他总有些疙瘩。不过,联想到是我占了他的位置,他迁怒于我,这样做也就情有可原了。至于那个肖副院长,我也总觉得太精太滑头。让他代理的那段时间处理问题的方法也的确让我不满。当初用他也是出于当时情况下的考虑,至于想不想让他接任那是另一回事。虽然我没有决定权,但我想我的话也是有分量的。可是,为什么孙主任要和我说这些?他还知道些什么?对,他一定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小孙,你还想说什么?”
    “谢院长,你怎么忘了,肖副院长和邢书记……”
    啊,我怎么就忘了他们的特殊关系呢?要是邢做了市长,凭他的能力和为人,我少不了要和他发生矛盾的,我可不能做增强他的势力的事啊。任副院长的靠山李市长已经是朝不保夕了,哪里顾得上他?此时,如果我帮他一把,他知道了,自然会对我感激不尽,化敌为友,可以为我所用啊。是的,在继任者的问题上,我一定要在郑书记面前表明我的意见,并力争按我的想法确定。
    “小孙,这些事你就不要关心了。让人大去研究决定吧。”
    之所以推迟开会一是因为石总后天要来了,我少不了陪他去南因。其次,我也是想静观其变。在我走之前,法院的工作要安排妥当,我才能放心。决不能用错了干部。当然,我指的是那些中层干部。孙主任我可以推荐做副院长,宋书记交代的人,市里不会为难吧,也算是给了他一个人情。当初他把小孙交给我,不也是这个目的吗?何况这小伙也不错。我想,让他和任副院长合作可能……这,好像哪里出问题了?他怎么关心起院长的人选来了?——啊,一定是早有人许诺小孙的副院长了。这个人会是谁呢?一定是郑书记!想必是宋书记向郑书记交代了的。看,我还在稀里糊涂之中!看来这一切已经不要我操心了。
    是的,法院的工作已经于我无关了,我的战场在市政府,对手已经从李市长变成邢书记了(当然,那时他的身份已经是市长)。我还是做好思想准备,迎接新的战斗吧。想到这,我浑身是劲。
    乘着兴致,我走向电脑前。突然果果来。她在吗?至少会有她的留言吧。
    果果留言了。可惜她不在,又不能和她聊了。

    真感激你把那些事情都告诉我,谢谢你的信任。我相信,你有能力,你会取得成功。虽然我不能帮你什么,但我可以为你鼓劲。如果有什么烦心的事,就给我写信吧,我会随时给你回信的。希望我能让你开心。

    我总觉得她话中有话。可是有什么呢?我想不出来。而且,她怎么只字不提自己呢?她似乎是变了个人了。这样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于是我只好给她留了这么一句话:

    你的鼓励是我最大的动力。除了感激,我不知道还能对你说什么。我只是奇怪,自从你那次出去后,我再也没遇上过你,没机会和你聊。你是不是近来生意也很忙?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近况?我非常担心你。

    回了话,我又给她写了封信,把近期的情况告诉了她。先是关于和李市长之间的情况的最新进展,然后是我和珠儿的事。

果果:
    …………(略)
    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一定不敢相信。其实,我也一直感觉是在做梦,不过,我说出来你就会为我高兴的,那就是珠儿回来了,七年后的今天,她竟然回来了。
    …………(略)
    我现在的感觉是既高兴,又茫然。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像从前那么好。——毕竟我们之间的伤害给了对方太深的印记,而且七年来我们都发生了许多的变化,双方没有任何交流。我想接受她,可又担心她哪天再离开我,或者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我当初爱过的样子。我们如果再分手,只会给彼此更大的伤害。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处理吗?
                     
                                        冰雨
                                       3,28

23

    下班回家,发现珠儿似乎特别高兴。有什么好事?瞧!连菜也比平常多做了两个。
    “你今天心情特别好啊。”我笑着说。
    “啊,是吗?为什么不呢?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加上刚才我的委托人告诉我,我做成了一笔大生意。”
    “那是该庆贺。”
    “啊,还忘了告诉你。石总来电话了,明天上午从广东出发,中午11时25分准时到这里。在这里住一个晚上,后天去南因。到时候我给你引荐一下,你们一定谈得来。你赶快告诉洪县长吧,让他把准备工作再检查一遍。你少不了要陪石总一起去考察的。对了,他带来了6位朋友,都是有钱的主儿,其中又两位也是在南因的雪灾时捐助了的。你叫洪县长一定想方设法抓住啊。”
    “好啊。”我也高兴起来,并立即通知了洪县长,让他吧准备工作再检查一下。
    10时30分,我和珠儿一起到飞机场接石总一行。
    到达机场后大概20分钟,机场广播传来声音,从广州来的航班到了。我们翘首等待飞机的来临。
    一阵轰鸣声,飞机划过市区飞进机场,缓缓降落在跑道上。正在我想着石破天会是什么样一个人,从舷梯上走下来的人中哪个是他时,人群中挥起一只手,一个声音从手下发出来:“水总!”
    我想,他一定是石总了。
    渐渐地那只手下的人头也露出来了,一脸的笑,然后是他魁梧的身体朝我们走过来。待那人要到了,我们也向前一步。
    那人看着我,说:“您一定是谢院长了。幸会幸会。”
    我也面带微笑说道:“那您就是石兄了,欢迎欢迎!”
    说话间我们同时伸出手握了起来。
    接着石总一一介绍了几位同来的老总和各自的助理,有的连夫人也带来了。真是个庞大的团队啊。要是从他们那里能弄个亿把来,那真是南因县的福气了。
    最后,石总走向珠儿,兴奋地说:“一个多月不见,水总是越来越容光焕发了!和谢院长在一起,想来应该如此。”
    “天哥,才一个多月不见,你怎么这么生分了?你还是叫我小水呀。”珠儿略带羞涩的脸上洋溢着兴奋。
    “好好。不过,你现在是谢夫人,身份不同了嘛。”
    听了这话,我有点不自在,看了看珠儿,脸上也飞起了红晕。
    “石总就不要客气了。听藏珠讲石总也是个豪爽的人,我也是爽快人。洪县长本来说来接你们的,但县里有个紧急会议脱不了身,让我代表他和南因人民来迎接你们。晚上他会赶过来的。李市长知道了,说晚些时候到你们下榻的地方会见你们。”
    “你们的态度这么诚恳,如果我们不做点贡献就说不过去了。我希望我们和他们能有好的合作项目。”
    “那我们就先代表他们感谢你们了。”
    一边说着,我和珠儿、石总一行先后上车,一路向市里最豪华的金桂宾馆驶去。
    安置妥当,已到了晚上7时了。洪县长刚好赶到。接着便是欢迎晚宴。洪县长致辞。
    “……我代表南因人民,并以我个人的名义,热烈感谢各位老总的光临,我们会以各种优惠政策让你们在南因投资发财,南因决不会让你们失望。”
    洪县长干练的形象让他们相当满意,朴实的话语激起老总们热烈的掌声。看来有一个不错的开头。
    接着,洪县长一一和几位老总和他们的随行人员敬酒。
    洪县长敬罢,石总站起来说:“洪县长,我们相信你,相信我们都会满意的。”
    “石总,我今天要特别感谢你啊。上次让你解囊相助,这回又给我们带来了庞大的考察团。”
    “洪县长不要客气了啦。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来赚钱的。只要你有钱让我们赚,我们还要感谢你呢。至于那回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啦。我们商人也并不都是唯利是图的。救贫扶困也是我们的责任啊。有您这样的县长真是南因之福啊。和您合作我们有信心。各位说是不是呀?”
    石总话一说完,带来的是一片掌声和附和声。
    话音刚落,洪县长满脸兴奋走到我和珠儿面前要给我们敬酒。我和珠儿忙举起杯来。看到珠儿杯中的果汁,洪县长放下杯子说道:“水总怎么没有喝酒?不行不行,要换。这杯酒我一定要好好感谢水总。”
    “洪县长,我不会喝酒啊。”
    “小水,你就别装了,还是赶快换了吧。”石总笑着说。
    “那水总就请换了吧。”洪县长说罢要了酒杯,亲自为珠儿把酒斟上。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既然洪县长如此客气,我们就不好再推辞了。”珠儿说罢和我交换了一下眼色,我们同时把酒喝下。
    见我们喝完,洪县长高兴地说:“如果不是谢院长和水总,就不会有各位老总的今日之行。我真诚地感谢你们。”
    晚宴结束后,大家分别回到住宿的房间时,李市长也来了。于是,我和洪县长又在宾馆的小会议室安排了一个会见仪式。李市长说公务繁忙,多有得罪。几位老总见市长亲自来接见也很客气。说够了礼节上的话,李市长对洪县长作了几点指示就和老总们一一告别,考察团一行也各自到房间去休息了。
    珠儿和石总叙旧去了。洪县长和我再次商量了一下陪同考察的事,又给文书记打电话进一步落实了考察活动的安排,然后才去就寝。
    和洪县长谈完工作,我径直去了石总的房间。
    见进来的是我,石总立即站起身来招呼。珠儿笑着望着我,一脸的幸福。
    “谢院长,水总是个巾帼英豪啊。当初我就很赏识她,真不愿放了她。现在她都要赶上我了。后生可畏,将来她一定会超过我的。”石总说道。
    “天哥,你怎么又称我‘水总’了?再说了,我怎么比得上你呀?至多只能算是你的一个零头。我当初只是想要有自己的事业。现在,我也不想做生意了,只想好好生活着,轻松而愉快。空闲时间看看书充实一下自己,再写写文章发发感想,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好,只要谢院长没意见,我就叫你小水。是呀,这样叫着也亲切些。回到谢院长身边,你是完全变了个人了。”
    “我吗?当然没意见。”我笑了起来。
    珠儿的脸马上红了。

24

    沉默了一会,珠儿笑吟吟地说:“天哥,现在我正在构思一部小说,主人公的原型就是你,以后少不了要经常打搅你了。你不会介意吧?” 
    “真的啊?那好那好。怎么会介意呢?我也觉得我的经历一定是本精彩的书。我一定全力支持。”石总兴奋地说。
    “那我就放心了。现在我正在搜集资料,准备过些天就动笔。”珠儿高兴地说。
    “那我就耐心地等着啊。珠儿的文笔我是信得过的。石总放心好了。”我说道。
    “那自然。小水当初一定给你写了不少情书。”石总笑道。
    “那倒不是。当初她是学校广播台的总编,又在校报上发表了不少文章。至于情书嘛,……”我故意停顿下来,不往下说。
    “文字基础我自信是有一点,可这毕竟和写那些小文章不同,难度实在不小。再说了,经历了这些年,如今回头看当初写的文章,实在有点羞于见人呢。”珠儿轻声地说。
    “有了社会生活的磨练,又有当初的文字功底,加上石总的传奇经历,这篇小说一定差不了。”我立即为她打气。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哈哈。”石总爽朗地笑道。
    看看时间不早了,我说道:“石总,您一路辛苦,明天还要去南因,我们就不打搅您了。您早点休息吧。”
    “好的好的。谢院长明天也是要陪我们的啊。那我们就明天见吧。”石总应道。
    于是我与珠儿别过石总驱车回家。
    回到家,刚一坐下,珠儿问道:“尘心,你对石总印象如何?”
    “初次见面,谈不上什么清晰的印象。感觉还是个不错的人。你了解他,说说你的看法吧。”我回答道。
    “他最大的特点不是他有钱,也不是他精明,也不是他的直率。和一般的老总不同,他的品行让人称道。”
    我兴趣大增,问道:“你说来听听。”
    “一般做生意的人,有的哪怕只有几十万元钱,就想去玩女人,包二奶、三奶的,而石总根本就不粘女人。他老婆是他下乡当知青时讨的位农村妇女。二十多年了,两人一直相敬如宾。而且他老婆并不漂亮,还只是个小学水平,现在在家做家庭主妇,家里连保姆也没请。”
    “如此说来实在难得,让人肃然起敬啊。”
    “我觉得他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从外表看他似乎很一般,很朴实,简直有点过分。他的生意一直很火,几乎没有他做不成的生意。我认为,这主要得益于他的人缘特别好,对朋友非常真诚。他非常热心地帮助朋友,朋友托付他的事他总是看得比自己的事还要重要,宁可自己受损失,也要把朋友的事办成。他的朋友也很广泛,从省委书记到普通农民,从教师到清洁工都有,他对他们都那么热情友善。做人做到这种境界,真是了不起啊。”
    “真的啊?那这个人是值得结交了!”
    “有他这样的朋友,你会得益匪浅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向你引荐他吗?”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你如果想在官场混,他会对你有很大的帮助。”
    “是吗?他只是个商人,能耐再大,也不过是凭他有钱结交了几个爱财的官员,对自己的生意有照顾罢了,对我会有什么帮助?”我不大相信地说。
    “可不那么简单。像他这样能在生意场呼风唤雨的人物,不可能没有政治背景的。”
    “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相信我的判断,你也应该相信。”
    “真的吗?那他能让我当市长?”
    “那还用说!只要你真的想。”
    “那我就静待佳音了。”我还是不信。
    “不,是静观其变,伺机出击。”珠儿语气坚定地说。
    “此话怎讲?”
    “你现在的形势虽然我知道不多,但凭你告诉我的那些,我明白现在对你来说是个相当关键的时候。既然你走了从政这条路,就身不由己了。不久你就是副市长了,如果你想到此为止是不可能的。就是你不想上,也有人怕你上。一方面是你的上头要防你,另一方面你的同级要压你,你怎么办?”
    “你是说,要么我上,要么被排挤?”
    “是的。到了你那种地位,就得拼,拼智拼勇拼关系。”
    “说真的,我并不喜欢当官。当初我答应宋书记来映荷,也仅是因为法院工作和我专业对口。将来当副市长,我真没有信心。”
    “我想你能当副市长,一定是郑书记信任你了。既然他都信任你,你为什么不自信呢?我认为你一定能干好的。”
    “你怎么这样认为?就因为我和你的关系?”
    “如果是当初,我认为你并不适合从政,我也不会支持你。至于现在,情况不同了。你有了从政的经历,而且干得很不错。”
    “可当副市长和当院长完全是两码事。工作和其他的关系更复杂。”
    “但本质是一样的。而且,以后有我和我的朋友帮你。”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当官?”
    “不是我要你当,现实是你已经走上这条路了。我只是想帮你走得稳当一点,顺利一点。如果你真不想当,你现在就放弃。一旦你干上了,要么功成名就,要么身败名裂。”
    “这就是做官的风险?”
    “可以这么说吧。你到底怎么选择,要尽早决断。”
    “是啊,我的选择将决定我今后的路。”
    “也决定我的路。”
    “怎么这么说?”我问道。
    “我们现在已经是一起了。当然,如果你不想接受我也行。”
    “珠儿,我现在好为难。一方面是工作上的事,另一方面还有你。是的,我一直爱着你,可我担心我们……”
    “好了,你别说了,一切顺其自然吧。不早了,我们先睡了,明天你还要陪石总和洪县长。你要有精明的头脑、饱满的精神和充沛的精力。”

25

    在我看来,不仅石总不简单,这个珠儿经过几年的磨练,也决非等闲之辈了。如果有他们的襄助,我完全相信走从政这条路会比较顺利的。何况还有郑书记的支持呢。即便李市长、邢书记他们会给我带来不少麻烦。
    可是,正如珠儿说的,一旦走上这条路了,我就得一直走下去,而从政的确不是我得兴趣之所在呀。其实我更喜欢我的法律工作。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还有,李市长那里情况怎么样?郑书记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还有,和珠儿的关系又怎么处理?我们会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吗?会像最初那么好吗?现在看来,她对我是很好的,我当然也要朝这个方向努力,尽力追求最好的结果。可此刻,小娟的话又出现在我脑海。她那么痴情,可我不得不对不起她,只因为珠儿。——是啊,内心深处,我是如此地爱着珠儿……
    就这样想着,似睡非睡,天慢慢亮了。
    陪同石总考察了三天,我的收获也不小,对南因的情况也有了更多了解。洪县长和我谈了发展的思路,我的确非常欣赏,他也实在是个难得的能干的好干部。
    石总对洪县长的印象也相当不错,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他兴奋地说:“洪县长啊,你这里真是商机无限啊!到你这里投资,我的决心已经下了。项目的方向我也有了大致的想法。明天我们就开始谈判吧。”
    “好。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洪县长显得非常高兴。
    经过两天紧张激烈的谈判,项目终于敲定。石总一行8位老总,签定了12个项目,投资总额可以达到1.5个亿,首期到位资金有6000万,三个月内就可以到。一个是迫切想赚钱要寻找机会,一个是迫切需要发展要寻求资金,当然是皆大欢喜。而无论是洪县长他们还是石总他们,对我和珠儿感激不已。看来这次南因之行,不只是他们的“双赢”,我也收获不小啊。
    刚从南因回来,就接到小娟的电话。
    “你怎么搞的,这几天都找不到你的人?”
    “对不起啊,我……”
    我想向她解释,可她不容我说下去就不悦地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也用不着编借口了。老头子说,你的任命快要下来了。恭喜你啊。我们是不是庆贺一下?”
    “是吗?他怎么说的?”
    “市委组织部明天找你谈话,到时候你就都知道了。你现在心情怎么样?激动吗?”
    “小娟,其实我是很喜欢法律工作的。现在要放弃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呢。也不知道到市里我能不能干得好啊。”
    “不要谦虚了!听说你神通广大,正在南因把洪县长和那些个老板们都哄得很开心啊。做市长前就有这样的大手笔,将来全市人民都要托你的福了……”
    “不要讽刺我了。我马上去找你。你在哪?”我忙打断她地话。
    “我呢,现在在大街上,一会儿呢,我会到你们法院门口,然后你和我去‘笙笙茶社'。”
    “真要庆贺啊?”我问道。
    “当然要。怎么?是不愿意见我吗?怕我缠你?怕你家那位知道了?”
    “当然不是这样。其实,我也想和你好好聊聊的。”
    “那你就来呗,还忸怩个什么?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为难你的。要不你先请个假?”
    “那好,我现在就去。”
    稍一收拾,等我走下楼到门口,小娟的车已停在那里了。
    不到10分钟我们就到了“笙笙”。
    一坐下,我就不解地问道:“我们从没来过这里的,你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你没看它的字号吗?”小娟反问道。
    “看了啊。怎么了?”
    “‘笙'是‘升'的谐音,两个‘笙'一起,很吉利啊。今天我带来了你升官的消息,可我不希望你只升这么一回,要不断往上升啊。”
    她真是想得周到啊,还这么细心,真是让人感动。我不禁握了握她的手,说道:“怎么感谢你呢?”
    “不用啦!谁让我们是铁哥们呢!今天也算我请你了,你就不要客气了。”
    “你为什么要请我?不要说了祝贺我吗?自然该我请你了。”
    “我只是和你开玩笑,借这个机会和你聊聊罢了。既然你升官了,以后少不了要求你办事的。”
    “你爸爸是市委书记,有事找他更直截了当,何必拐弯抹角找我呢?何况我不过个副市长。”
    “还没找你你就先推脱了!说实在的,肯定到时有些事不方便捅道老头子那里,需要你帮忙的。”
    “只要不让我太为难,我一定尽力而为。”
    “我当然不会让你为难。我可不想因为你帮了我给你的政治对手攻击你的机会。对了,你说也想我聊聊,什么事啊?”
    “啊,是这样的。不知道李市长那里怎么样了?”
    “你原来找我是聊这个啊?”小娟失望地说。
    我连忙陪笑道:“我不能不关心啊。”
    “这事已经和你没关系了,我爸爸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他自己会处理。”
    “那,我就不问了。”我又笑了笑,想缓和一下气氛。
    “你很快就要上任了。现在是什么心情?有什么打算?”小娟问。
    “我感到很茫然,不知道能不能干好呢。”我老实地说。
    “你要自信嘛。我相信你一定会干得很出色的。以后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那我要先谢谢你了。对了,你不是说想找我聊聊么?”
    小娟立即一副忧郁地神情,半天没话。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随后又转而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只要能和你随便聊聊就行了。” 
    小娟的话让我难过起来。“小娟,开心点,好吗?”
    “好啊。我不开心了吗?”小娟抬头望着我,俏皮地说。

26

    第二天,市委组织部找我谈话了。要我辞去中级人民法院院长的职务,到市政府来工作。我将被提名为副市长候选人,当然正式到位要在人大选举通过,之所以现在就调过来是为了让代表们早点熟悉我。
    与此同时,任命邢开明为代理市长的文件也来了。
    郑书记也找我谈话了,让我暂时分管邢书记原来负责的工作。邢书记和我也交接了工作。
    邢书记心满意足,特别开心,竟然破天荒请我吃中饭。席间,他真是热情有加,不断称赞我如何有能力,在新的岗位上一定能干得更出色。我想他是在拉拢我,好让我和他站在一起。这不,他接着说:“过去我们在原来的岗位上就合作得很愉快。我相信,在政府里,我们的合作会更好。”
    我连忙说:“过去是在您的领导下,您对我关心不少。现在仍然希望您不断对我的工作加强指导。”
    “谢市长客气了,同心协力,同心协力嘛。”
    李市长去了省城,但还没安排职务,但省委秘书长不可能了,因为已经任命了其他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是郑书记找宋书记了?
    按市委的意见,法院工作暂时由任副院长主持,担任院长也不过通过人大办个手续而已。
    对于目前的工作,一则是我还没有职务,不便多说话;二则对相关工作也不熟悉,不想乱说话;三则到时候选举结果会不会出意外也说不清楚,就是顺利当选了将来如何分工也说不定,更是不敢说话。所以,我就不愿多花心思。非参加不可的会议当然要参加,但我从不表态。此外,一般抛头露面的活动我一概不参加。在政府内部会议上我也不愿发言,人家问我意见,我也以刚来不熟悉情况为由予以推托。
    人大会的筹备工作进入最后阶段。现任人大主任章竞选是原市委书记,这下一任将由郑书记兼,而我也是作为副市长候选人,原来的一位副市长被省委任命为政法委书记,接替邢书记的职务。
    就在市人大会筹备期间,省人大召开全体会议。王副省长成了省人大副主任,李市长任省人大秘书长。这样的结果,自然和他们的问题有关,也就少不了各种猜测。不知道他们自身作何感想,我却是无话可说。这可能是中国的一大特色吧。
    法院的工作报告安排任副院长去做了。所以在人大召开前我感到格外地轻松。
    离人大开会只有五天了。按小娟的意见,此刻我的任务是什么也不用做,做任何事都只会适得其反。所以,除了准时上下班,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珠儿在一起了,可以聊那些我们平时想聊而没时间好好聊的话题。——是啊,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好好交流,没有时间认真考虑我们之间的事了。
    “你现在好像很轻闲啊。”珠儿说。
    “那你说我现在能做什么呢?”我问道。
    “不过也是。其实这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个好机会。”
    “你的意思是……”
    “我来后这些日子,你什么时候不是忙忙碌碌的?现在好了,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在一起交流了。”
    “那倒也是。不过时间并不多啊,以后我可能更忙了。”
    “所以,我说现在对我们是个难得得机会了。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我想,她说的话也在理。这段日子,我们一直没好好交流,所以,我对我们的未来总是充满了担忧,如果能在一起多交流一下,对增进我们的了解自然是大有好处。想到这里,我满怀愧疚地说:“珠儿,这些日子我没好好陪你,让你受委屈了。”
    “尘,你不要这么说。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何况你是为了工作。我这次来,就是想好好侍侯你,弥补我过去对你的伤害。”
    “珠儿,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能回来,实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真的好高兴。这段时间我确实对不起你,你没有介意吧?”
    “我说了,我会一直等着你。直到哪天你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我再走。”
    “珠儿,你真是我的好珠儿。我这些日子,天天都在想,我该如何面对你。”
    “尘,你心里有伤痕。”
    “你就没有吗?”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唯一的愿望是,让我们在一起,幸福地生活着。而且我充满信心。”
    “可你那时说,我们彼此的伤害太深了,我深深地伤害了你。”
    “那是我那时没有理解你的爱。现在我向你道歉,可以吗?”
    “现在还说这些干嘛?我们从此向前看,好嘛?我相信,时间可以考验我们的爱,只要我们的爱足够坚贞。不是吗?分别七年了,这爱,让你回来了。如今既然我们相聚了,这爱能进一步接受时间的考验,也会让我们真正接受对方。”
    “准确地说,是让你接受我。尘,我相信你会的。也许我回来得太晚,我们分别得太久了。是吗?”珠儿仰脸问道。
    “啊,不是的。珠儿,你已经来了,这是现实。前些时候太忙,我没有时间和你一起多聊,也没时间好好考虑我们的事情。但是,我相信,我们会在一起的,有对方,我们一定会很幸福。有你的爱将是我最大的快乐。”
    “我就是要让你快乐,助你成功。”
    “你是说,我的事业?”
    “是啊。如果我能对你有所帮助,那是我最大的快乐。”
    “你还是希望我走从政的路?”我问道。
    “难道这有什么不好吗?”她反问道。
    “可这不是我的初衷,也不是我的兴趣所在啊。”
    “你不是喜欢挑战吗?这对你来说正是个挑战啊。”
    “是啊,我喜欢富有挑战性的事情。”
    “那你还犹豫什么呢?”

27

    让我非常意外的是,就在人大会议召开的前一天,风筝给我打电话了。那时我正在家里。她找我能有什么事呢?
    “谢市长……”
    她的第一句话还没说出来,我就把她打断了。“先别这么叫我。我这副市长还没来呢。”
    “好啦,既然我们是朋友,我也就不客气了。你没想到我会给你打电话吧?”
    “是的。”我坦率地说。“你一定听到不少故事了。你哥哥很恨我是不是?”
    “是的。说句实在话,我也是。可是,我知道我哥哥弄到现在的境况是他自己造成的。其实他能这样已经很幸运了。如果不是牵涉到王副省长,而王副省长在中央有背景的话,他的结局就是监狱了。”她淡淡地说。
    “那,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我问道。
    “我哥哥现在不在身边,在这个城市,我没有一个亲人。哥哥要我跟他去省城,可是我不想。我把你当成知心朋友,想和你谈谈心。不行吗?我们已经好久没见面了。以前还可以网上聊天,可自从那次和你吃过饭后,你也很少上网了。我知道你忙。” 
    我无言以对。可是,我该怎么安慰她呢?从法律的角度来讲,应该将他哥哥送上法庭,现在他逃出了惩罚,对他实在太宽容了;可风筝毕竟是无辜的。现在她主动找我,是把我当朋友啊!而且正如他所说的,她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朋友。我怎么能拒绝她呢?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问。
    “当然可以啊。你尽管说吧。”我回答道。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你有时间吗?”
    “就去你那里?”
    “那……就这样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的,我一会儿就去。”
    过去的朋友,不该有这样的隔膜啊。这样想着,我自责起来。于是,我和珠儿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我不一会儿,我就到了“桂园茶座”。门关着,风筝站在门口。见我到了,她把门打开,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回事?”我问道。
    “今天没有开业。这里只有你和我。”风筝快活地说。可我觉得,她脸上虽然笑着,眼角却有掩饰不了地忧伤。
    “怎么了?”我担心地问。
    “自从哥哥走了以后,这些天我心情一直不好。唉,我说这些干嘛。……啊,对不起,您请坐吧,我去倒茶。今天我亲自为您服务。”她又笑了笑。说完,把我带到一张桌子前。
    “那我今天可是享受特别服务啊。就麻烦你了。”
    坐了一阵,风筝端出两杯茶来。放下茶水,也坐了下来。
    很久,我们都没说什么。我想,我该说什么呢?我总感觉到无法轻松地面对她。倒是她先打破沉默了,说:“我哥哥其实人并不坏,只是有点不大讨人喜欢。所以我也很少找他。但他的确是很关心我。现在他这样,我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我早就劝过他。我也没想到他会有那么大的问题。”风筝显得非常伤心。
    我突然想起她和她哥哥的对话录音来。要是她知道他们的话被窃听了,她一定更伤心,而且会更恨我了。
    “木子,你哥哥的事就不要想了。我也不便说什么。”我想转移话题。我更熟悉网上的她,所以更习惯称呼她木子。
    “我们以前在网上谈话好轻松。可自从那次我哥哥找我,和你们一起吃过饭后,我们的谈话好像没那么……”
    “你哥哥说是你找他,怎么?”想起当初她的神色我就有点怀疑,原来我的感觉是对的。
    “他知道我们是朋友。原来我对他说我在网上认识了你,很谈得来。他就说服我找你做交易。我本来不同意,可他说,这是救他的办法。为了他,我答应了。”
    “我想也是这样。你说不愿找你哥哥,怎么还会为同学的事找他呢。”
    “不过,也真是有这事。我也是急中生智说出来的,而我哥哥也真的为她办了。你近来好像没上网了啊,在忙什么?”
    “近来一直忙,都没时间了。你还经常上?”
    “是啊,我的茶馆一般是下午5时以后开张直到晚上12点。此后便是我去睡的时间。我一般上午10 点起床,边吃东西边上网。这段时间一次也没遇见你了。”
    我便把近期的情况对她说了。末了,我说道:“我记住你上网的规律了。以后有时间我可能上,也许我们会遇到的。”
    “当了市长以后你一定更忙了。我真的是很想念我们那时网上聊天的时候。这样的情景可能永远是回忆了。虽然说我不喜欢我哥哥,可毕竟是同胞兄弟,经历了这样的变故,我竟找不到当初的心情了。” 她似乎变了许多。
    我诚恳地说:“木子,我永远是你可以信赖的朋友。”
    “谢谢你。今天我心情不好,请你原谅。”
    “看你客气什么。真的,以后有空我也会上网的,一定找你聊。而且我们还可以见面的。”
    “谢市长人真好。”风筝真诚而快活地说。
    “你还是叫我院长吧。”我说道。
    “那我还是叫你哥哥好了。我好希望你是我的哥哥。”风筝说。
    “好啊。”我高兴地说道。
    “真的?那我可要叫哥哥了。”说罢,风筝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
    “乖妹妹。以后有什么事就找哥哥我,好吗?”我动情地说。
    “好的,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你。”
    “木子,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有事你尽管找我就是。”
    “谢市长,你真好!来,我敬你一杯茶……对不起,我不喝酒,本来应该用酒敬你的。”
    风筝边说边端起杯子,我也把茶杯端了起来,两只杯子碰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

28

    晚上回家,珠儿已经入睡了。我尽可能小心翼翼,以免惊动她。没想到她根本就没睡着,一见我回来,翻身坐了起来,反倒把我吓了一跳。
    “回来了?我正有话和你说呢。”她轻声说道。
    “什么事这么要紧?非要今天晚上等我回来说啊?”我问。
    “石大哥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说有事找你。”
    “他在哪?说了什么事吗?”
    “他在东海省滨江市的分公司。他老家是那里的。具体情况他没对我说,只是说要你一定给他回电话。”
    “滨江?这么近他怎么没到这里来?那我这么晚给他打电话会打搅他吧?还是明天再说吧。”
    “他说很紧急,明天一早要你去见一个人。我想这个人一定是对你以后的发展很重要的人物。”
    “明天?正好星期六啊。难得他这么关心我啊。”
    “我说了他是个不错的人。而且他特别欣赏你。那天你在和洪县长谈话时我不是和他在一起吗,他和我说到你,在我面前说了你不少好话,我感觉他对你的印象非常好。他还说我眼光好呢。”说完,珠儿害羞地低下了头。
    “他知道我们以前的事吗?你都和他说了?”
    “是的。他是个令人信赖的朋友。在我一个人飘泊的日子里,他给了我不少的帮助和鼓励,我也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就是后来我从他的公司出来了,我也得到了他许多关照。”
    “那我给他打电话吧。”
    我于是拨通了石总的电话。
    “石总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到映荷来?嫌我们这里没有好招待?”我笑着说道。
    “哪敢啊。我是到滨江办点事。时间比较紧,所以不便拜访你。但有件事和你有关,所以只好请你过来了。”
    “珠儿说你要向我引荐一个特殊的人,是谁啊?”
    他笑了笑,说:“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明天一早你开车过来,我在滨江宾馆等你,到了你就给我打电话。”
    “你把情况对我说说嘛,好让我知道怎么应对。”
    “也好。他就是家父,退休前是政府部长。我在他面前讲起过你,他很有兴趣。我说哪天把你引荐一下,他答应了。明天他正好在家,所以我想约你过去。”
    “原来如此。我怎么没听藏珠说起过?”
    “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生意和他有任何关系。你是从政的,我想这对你有帮助,所以才向你引荐。”
    “那我就多谢了。”
    “看你还客气什么。朋友之间互相帮助嘛。”
    “那我总得带点什么吧?”
    “这样吧。他生平最爱字画,你身边有没有?给他弄幅来。”
    “有有。”正好不久前一位朋友给我送了幅黄庭坚的真迹。
    第二天,到滨江宾馆,石总在那里等我。然后我和他一道乘车出发。一路上我们边走边聊。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在一幢貌不惊人的别墅前,石总把车停了下来。我也跟着停了车。
    “谢市长,到了。”石总从车里走出,来到我的车前,说道。于是我也下了车,和他一同向别墅走去。到门口,一个保安把我们引了进去。
    与外表相反,室内的装饰相当豪华也有品位,显示着他的主人的身份。
    边走边想间,看见迎面走来一位鹤发童颜的长者。我的第一印象是:我一定在哪里见过!可是到底在哪里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一定就是石总的父亲了。
    果然,石总先是向老者介绍我:“爸爸,这就是我向你提起过的谢院长,即将是映荷的副市长”,然后向我介绍老者,“这是家父。”
    “啊,是石老啊。”我向前走了一步。
    长者迟疑了一会,随后笑了笑,伸出手来,我连忙也伸出手。
    “石老在这里隐居啊。这里也真是个休养的好地方。”
    “退休了,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度过晚年。天儿就给我安排了这么个地方。”
    “石总好眼光也好孝心啊。”我忙说。
    “哈哈,这孩子能耐没什么,孝心倒是真的。”石老似乎特别得意。
    “石老身体这么好,让您老这么早退下来是国家的损失啊。”
    “哈哈哈,我不退下来你们年轻人怎么上啊。我怕你们巴不得我们早点退吧。”
    “还是老同志经验丰富啊。您就是退了,我们年轻人也少不了要向你们请教呢。石老高寿啊?”
    “70了,整整70。天儿要给我做寿,我不同意。这不,就在家举行个小型家宴。”
    “爸爸,谢院长给您带了幅黄庭坚的真迹来了。”石总说罢,让人取字去了。
    “山谷先生的书法我喜欢啊。小谢啊,这样的珍品你是怎么得到的?”
    “实在不成敬意。那也是我一个书法界的朋友送我的。”
    不一会儿书法取来了。石总把条幅小心翼翼地展开来。
    “好!好!”石老一边欣赏一边不住地赞叹道。
    看毕,石老兴致勃勃地说:“来,小谢也来看看我的收藏。”于是带着我们向前面走去。
    在石老的收藏室里,除了历代名家书法,就只有吴灏的书法。这个吴灏到底是谁呢?老先生怎么这么器重他。我好像没印象啊。每走到一幅名人书法前,石老总是满怀得意地介绍它的来历,对一些书法的有关典故也是津津乐道。惟独对吴灏的书法不置一词。
     突然,我大脑闪过一个印象:我好像在什么时候的报纸上见过这个名字!是的,我肯定见过这个名字。
    看完收藏,石老笑了笑,说:“小谢啊,让你见笑了。我们客厅坐。随便聊聊。”
    “石老谦虚了,我真是大开眼界啊。”
    一边说,我们一边向客厅走去。

29

    回到客厅,石老兴致勃勃地说:“小谢啊,天儿对我说起你时,非常赞赏啊。”
    “哪里,那是他吹的,实在是名不副实啊。”我谦恭地说。
    “年轻人,特别是年轻干部又能干又虚心,难得。老夫虽然退下来了,可还有些门生身居高位,有机会我帮你引荐引荐。你们宋书记就是我一手提起来的。”
    “那多谢石老栽培了。”
    “好了,天儿陪谢院长聊聊,我去看看书。谢院长,失陪了。”
    “石老太客气了。”
    石老走后,我立即带着疑惑问石总道:“石总,那个吴灏是谁?好像历代书法名家里没有他啊,令尊怎么挂了他那么多的条幅?好像很喜欢他。可是怎么刚才对他的书法却不置一词呢?”
    “哈哈,就是家父啊。”
    “可是你姓石啊。难道令堂大人姓石?”
    “也不啊。我养父姓石。所以就姓石了。”
    “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在战争年代,家父把我寄放在老百姓家里,家父说不能忘记老百姓对革命的贡献,对我的养育之恩,所以就没有把姓氏改过来。”
    “看你不说清楚,害我一个劲叫他石老。我正奇怪,我向他走过去他怎么迟疑了一会儿呢,我还以为是我失礼了呢。你怎么也不帮我更正一下呢?我想起来了,令尊原来是外经贸部部长,我在电视上见过的。难怪我觉得有点面善啊。吴老的大名我也是在报纸上见过的。”
    “正是。家父想要我从政,我却没有政治头脑,自认为我的个性也不适合做官。自我认识你来,倒觉得你是个好官,我理应帮帮你,希望你有更大的发展,为老百姓多造福,为更多的老百姓造福。于是把你介绍给我爸爸了。你们省的宋书记的父亲是家父的战友,连宋书记也是家父一手培养出来的。”
    “原来如此啊。可我怕让令尊和你失望啊。”
    “谢院长,我看人没走眼过!当初我看小水,——啊,是谢夫人了吧——就没看错!如果你们在一起,两个人的聪明和才干加在一起,你的前途不可估量啊。”
    “石总过奖了。你才是将门虎子啊!”
    “哈哈,我们倒有相互吹捧的嫌疑啊。谢院长,我们都不客气了,还是兄弟相称吧。”
    “好好,你大,我叫你石兄,你叫我谢老弟吧。”
    “这样好。老弟啊,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石兄尽管吩咐。”
    “说吩咐就客气了!小水是个好娃,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啊。当初你们的真情故事她都对我讲了。我一直鼓励她回到你身边,她却说彼此的伤害太深了,特别是觉得她对不起你,怕在一起你会别扭,不能接受她。我就问她:你们那时是真心相爱吗?她说:是的;我又问:你现在爱他吗?她也回答:爱;我再问她:你认为他还爱你吗?她说:我能相信他对我的爱从没动摇过,永远也不会改变。这时,我就说:这不就得了!你还等什么呢?她脸就红了,说:我总觉得不好意思,怕他拒绝我,所以下不了决心。我说:是两个人的幸福重要还是面子更重要呢?你愿意你们俩都遭受心灵的折磨痛苦一生吗?如果不想,你就快回去了。不久,也就是年初,听新闻说你们那下了场罕见的大雪,她又和我讲起那个凄惨的分手的日子,说和你们7年前分手时那场雪一样大,于是,她迫不及待地要当夜驾车去找你。” 
    “你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和地址的吗?我一直奇怪,可她不肯说。”
    “既然她现在不说,也一定有她的理由。不过,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也许,时机成熟了,她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石兄啊,谢谢你这些年来对她的关照。”我感动地说。
    “你又客气了吧。我一直把她当朋友,无论原来她是我的下级,后来是我的竞争对手,还是现在到了你身边。老弟,我冒昧问你一句:你会娶她吗?”
    “也许会的。不过得有一个适应过程。”我笑道。
    “是啊,毕竟7年了哇!她当初对我说,有一回她开玩笑说要让你等8年,从那时到现在正好是8年。她痛心地说,没想到她一句玩笑的话,真的应验了。她一直为此自责不已。”
    其实这可能就是命运吧,又哪能怪她呢?何况她现在都回来了。我想。
    这时候,保姆进来,说吴老让我们过去,家宴要开始了。我又想起我称呼石老时他的迟疑,我不禁脸红起来,再次见到他,我给他老人家多敬杯酒道个歉。
    吴老真的是大将风度,说话、喝酒、神情举止处处显出他的豪爽和风范来,真让我倾慕不已。而我的言谈举止也得到他的好评。
    看来吴老真的是高兴了!酒已经有些微醉了。石总夺下杯子要他离席。吴老无奈站起,在石总搀扶下,向里屋走去。临走,他说道:“小谢不错。明天我给你们宋书记打个电话,让他好好关心你。”
    送走吴老,石总又回来了。
    “来,我们兄弟再喝两盅,来个一醉方休!”
    “我不胜酒力,已经醉了。”
    “哪能!我们难得相聚,怎能不多来点?”
    既然石总如此说,我也不好推脱,两人又边喝边聊了起来。
    渐渐地,我们都有醉意了。
    “相信我,老弟。不出两年,你不是书记就是市长了!”石总突然说。
    “那我就先谢谢你和令尊了。”我答道。
    我想,如果他知道我和宋书记之间的那段交情,也许就不会这么说了。有了我们以前的那笔人情债,宋书记就那么心甘情愿让我当书记市长吗?不少官员都有个弱点,他受惠于人反而显示了他自己的无能,所以对帮助过他的人、有恩于他的人不是感激反而是恨了。一般人只说当官的忘恩负义,却不能领会其中的奥秘。我想宋书记并不会例外。好在我的志向并不在官场。不过,既然石总有如此盛情,我当然得感谢。
    “兄弟之间,你怎么老这么客气啊。我父亲的话,宋书记不会不听的。这点小忙,对他来说,不过小事一桩。”

30

    走到办公室时,我还不知道今天的日期。直到市政府办公室王主任说三天后就是人大会议了,我才知道今天是4月17日,也就是珠儿的生日,当然也是果果的生日。
    是啊,七年来,我是第一次和珠儿一起过生日。
    我们最初在一起时她过过两个生日,可都是在我们关系出现很不顺利的情况的时候。
    还清楚记得我为她过的第一个生日。
    有一天,我看见她和同学在一起,同学手里拿着鲜花。我第一感觉是:莫非今天是她的生日?可是我看了日历应该还有几天啊。一想,她当初和我说的是农历,难道今天是她的公历的生日?我就去查万年历,果然是今天。我立即找到一家花店,订好了22朵玫瑰,因为是进22岁的生日。我写下了地址,让小姐给她送去,自己就在后头走。等小姐进去后,我却在校门口发现她了。我又不好对她说什么,就在门口等小姐出来。后来小姐返回了,给了我一张她的同事签名表明送达的字条。
    这第一个生日,我没能和她一起。
    第二年相反,是公历生日在前。4月17日,又是她在外地实习的时候,她去的是一个乡镇单位,我工作忙走不开,所以又没法和她一起过。所以只好写信了。
    第一封是公历生日前写的。

珠儿:
    给你最美好的生日祝福!
    经历了无数的风雨,有那么真诚、深沉的爱,让你,也让我受尽了伤害之后,我只能说,我爱的依然是你,我只是爱你。我永远爱你,和你相伴,是我最大的心愿。
    关心我,我需要你,只有你能给我我需要的,让我快乐、开心,也让我来关心你,给你我应给你的快乐和幸福。
                                  永远是你的,冰雨

    第二封是在她的农历生日那天写的。

珠儿: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却无法为你送上一份生日的礼物,也没法看你一眼,亲口说上一句“生日快乐”的话语。
    我只好默默地为你祝福,那是我真诚挚的心里发出的最真的声音:
    生日快乐!永远幸福!
                        永远爱你的人,冰雨
  
    此后她的七个生日里,我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也只好在心里想着。可是,每个生日我都不曾忘记。在我没有离开原来的城市的那些年,我都要买了一束玫瑰,在我们第一次互诉衷肠的地方放下。
    今年的生日,我该怎么为她过呢?礼物是必须的,可任何物质的东西意义似乎都太浅薄,不足以说明我们沧桑的经历和我对她的爱恋。也许,最形象的东西更有现实意义。我想着她今年已是30岁了,像我在我们相爱后她的第一个生日那样给她送玫瑰吧。按今年生日的年龄的送30朵?还是为了对当初爱情的纪念一如那年送22朵呢?想着想着,我突然有了主意。
    夜晚,当我买好玫瑰捧回家时,家里的变化也几乎让我吃了一惊。打开门,房里飘荡着我们相爱相亲那天晚上的歌曲《我祈祷》,而她早已泪流满面。

    我知道,天涯路漫漫,我还要去,海角遥遥;我知道,失去的是什么,我又起程,却不是寻找。我心里明了,我心里知道,我知道。我像那一支火苗,无声地燃烧。我要唱那一首歌谣,伴我天涯海角。
    …… ……

    这歌声让我震撼不已。我走向她,把花递到她手中,抱住她的双肩,激动地说:“珠儿,我,我保证永远对你好,让你幸福一生。”
    而她,在我胸前早已是泣不成声了。
    过了不知多久,她抬起头,擦去眼泪,看着手中的玫瑰,说:“这是我第一次亲自收到你送的玫瑰。告诉我,你为什么送的是8枝?”
    我笑了,笑,说:“这是我们相识以来你的第9个生日。第一次虽说是请人代送的,毕竟是送了。此后你的8个生日我都没法见到你,特别是分手后的这七年,更是无可奈何。所以,我就以一枝代表一年,这样一来,我就把8年的一并送了,我们也就把现在和以前连结起来了。”
    “还是你想得细心。尘,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个生日。”珠儿深情地说。
    “这也是我七年来唯一真正快乐开心的日子。”我应道。
    “那我们好好珍惜今天,一起为明天的幸福努力吧。”
    突然,我想起了果果。今天也是她的生日啊,她有没有在盼我呢?此刻,她是不是在不在网上?今年我怎么就忘了给她送去生日的祝愿啊?想到这里,我说道:“珠儿,我我暂时离开你一会儿,好吗?”
    “怎么,有事吗?”她疑惑地问道。
    “是的。”我承认道。
    “那,你去吧,早点回来就是。”她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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