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拒绝微笑,无法拒绝流泪,无法拒绝宠爱,无法拒绝冷漠。
午夜惊醒,记忆全无。是夜风凉,无孔不入。一路从窗缝侧身而入,另一路拍打着房门,旁若无人。
总是无法安然入睡,那些白色药片投入海中,已经无法平息那无声的风暴,总是在黎明前再次坠入噩梦。凌晨一半点,我又一次突然惊醒,在哪里我才可以安睡。是谁,手执夜风如刀,将月光切得细细碎碎,撒的床前,满地都是。
推开阳台的玻璃门,一轮满月悄悄地向我绽开白色的花瓣,我一呼吸,它就凋谢成漫天的星斗。攀上栏杆,向着蓝色的夜空我用力舒展双臂,跃起。
今夜,特别地想念你。
给我一个暗示,我就跟随你。只想安静地靠在你肩上,不想呼吸,不想说话。
月色无边,亚特兰蒂斯城在海底是不是像这样安静?鱼儿游在大海里,我游在人海里。
整个城市在睡眠中渐渐沦陷,像无数个彼此不再相连的孤岛,月光已经倾城。
一生都在追逐,却无力留住任何东西,不管是生命,还是感情,还是别的什么。
我又开始阅读,一个世界悄然关闭,另一个个世界又悄然开启。
白天与黑夜轮流值守,来来往往,往往来来,人像沙粒,被风吹到满世界都是。
我继续看着那本书。书里时不时闪出向日葵的身影。妈妈说那座西北的城效,七八月总是盛开着大片大片的向日葵。每次说起往事,她眼睛总是先一亮,又突然熄灭,然后继续低头摘了半辈子的鸡毛菜。
温森特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不同的扉页里永远睁得大大的眼睛,或阴郁或执着地审视着每个阅读者,无法躲避。那扭曲着而仍然向天空伸展的树和那旋转的云层,那铁黑色栅栏后盛开的粉色桃花。那在黑幕前花瓶里的紫色鼠尾草和白色康乃馨安静地盛开着。麦子紧紧地站在一起,麦穗醮着研磨得粗粗的阳光将土地反复涂抹着,我忍不住摩挲着《麦田远眺》,麦芒却剌痛了食指。
“这里现在是无风的大热天——这正是我需要的。这是一个无法形容的太阳。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光,我只够称它为黄色,硫磺色的淡黄,淡金黄色。这是一种多么美丽的黄色啊。”
喧哗的世界,落寞的人生,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狱,只是远离生活。耳朵充斥着市俗的嘈杂。
新鲜的伤口是另一只向世界张开的耳朵,风触摸麦芒后的呜咽。
枕在书上的梦里,血液急速奔跑如火山暴发出的岩浆,太阳负伤而去,天空像血洗成河的战场,晚霞绯红无比。
阳光是阿波罗火炬中火焰,所到之处,一片灰烬。光芒随意流淌,惹我落泪。
喜欢在黑夜出没,阳光下我总是带着墨镜,搽着厚厚的防晒霜。黑镜片后的太阳像温柔的红月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我喜欢想象它颠倒成负片,白色会变得像火一样燃烧,黑色却像月光一样透明。想象它们褪去色彩后的质朴,想象它变成笔触粗犷的油彩。
我不过是误入世界,万物不因任何人的来去生死停止生长。每个人都是生命的过客,我走过盛开着向日葵的原野。
每一棵向日葵昂首面向天空,每一片花瓣都是阳光的碎片。
看不见太阳,只是因为眼睛里布满阴霾和泪水。它在那里静静地绽放着光芒,亘古不变。
我不必再掩饰幸福或痛苦时的眼泪,通透如婴孩。
我捧着《梵高画传》,春雨深处,花朵开始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