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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注册2006-03-08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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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谨以此文献给我那还在默默跋涉的弟弟。

        菜已经端上了桌子,但没有人动筷。建忠坐在墙边的矮凳上,头低着,手里拿着石子在地上烦躁地乱画。空气有些沉闷。
        “忠娃,还是回去再读一年吧,听你妈的,她不会害你的。”建忠他父亲双手搭在膝上,声音已有些沙哑。他才四十来岁,但岁月的痕迹已爬满脸颊。
        “爸,你不要再这样说好不好?总是复读复读,你知不知道,那是一年的时间啊!我不想再浪费我自己的青春了。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现在我已经考上了而你们又不让我去。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一句话,我不复读!”建忠把手里的石子狠狠地砸向地面,不料却弹到他母亲脚上了。
        他母亲只是看着他,好一会,见他低下头才说话。
        “二娃,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跟你说。我们不是不要你读大学,若是那样想,这多年我和你爸拼死拼活地做图个啥?我们是替你长远打算。那个林学院虽然是二类学校,但你想没想,以后出来怎么办?我和你爸也没啥别的念头,这样苦苦地供你们姐妹三人读书,就是求你们将来能找个稳定的饭碗,别像我们……
        “妈,你不要说了。”建忠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母亲的话。“你别总想着那林学院不好听,你不懂的,我学的是‘机械制造及自动化’,只要自己有能力,将来毕业后一样能找到好工作!”
        “咳!”一直没说话的建忠他哥哥建伟这时咳了一声。“喂,建忠,你听我说。不是爸妈看不起那个学校,说实话,我想去人家还不要呢!你还没理解爸妈的心,我们家三个人读书,就你强点。我呢,不必说了,今年能考个第四批就不错了;妹呢,哼!不努力恐怕连第四批都考不了。你可是我们家的希望所在啊!别人都在看着咱,看咱家究竟能读出个啥样来。是的,林学院里出来并不一定干林业,可别人一听……”
        “哼!你说得倒好,为什么偏我一个是家里希望,你们难道不是?自己读了两年挺过瘾是呗!我才不复读呢,我考上了我就要去!”
        “别争了,你们两个,你们三个都是家里的希望,谁说不一样。不过忠娃呀,你哥他也是为你好,”
        “哼!为我好,这还不是全都怪他,要不是填志愿时他说我填的学校不好,我会填这个吗?怪就怪他!”建忠用脚使劲蹭那地面。
        “哦,这也怪我!”建伟一下子站起来了,“那个化工学院本来就差嘛,哪年录满了?我叫你改也没叫你改这个呀,你为什么不报本省的?光凭一时冲动,昆明好玩是吧?你们让他去,四年之后滚回来就没话说了!”
        建忠也“噌”地一下站起来,用手指着建伟说:“你再说我揍你!这是我的事你滚一边去,自己是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
        “全都给我坐下!”建忠他爸大吼一声。在他冷冷的目光下,兄弟俩都坐下去了,但眼睛还不时向对方盯着。
        “饭菜都凉了。”建忠的妹妹小声说道。
        “吃饭!吃完再说。”建忠他爸使劲地把椅子拉到桌前,埋头吃起饭来。屋子里的沉闷一时减轻了许多。

        吃完了饭,建忠的妹妹去收拾碗筷了,建忠他们依然沉默地坐着。
        “喂,全都坐拢点。”建忠他爸说话了,“今儿咱们好好商量一下,不要总是顶嘴皮子。一家人嘛,什么说不开的。早点商量个主意,赶明儿我还要去想办法筹钱。马上就快开学了,钱到现在还没着落。建忠呢,不要过激,慢慢说,说得有理就让你去,反正这村里没几家孩子能考上,这也算跟我和你妈挣足了脸。至于将来嘛,还得靠你自己,反正我是拼了命供你仨人读书,就这把骨头,豁出去了!当然,建伟你说话也要替你弟弟想一下,别总是硬邦邦的。”
        “爸,”建忠长叹了一口气,“不光你们难过,我比你们更难过。我也知道今年没考好,再加上志愿也没填好,其实我心里非常不服气。可你们想过没有,我也不小了,再读一年,我……哎!当初填志愿时我也想过,明年妹妹也要参加高考,我能和她撞在一起?林学院是不好听,可学费便宜,外加上还有补助。至于以后嘛,你们还不相信我吗?我只要好好学一身本事,找工作不会像你们想象的那么困难。更重要的是,今年“3+x”考试,我最拿手的物理、化学变成合卷了,再加上我从没学过的生物,你们说叫我回去,明年要是考不上重点,我不后悔死了才怪呢!”
        “建忠,说实话我刚才有点冲动。怎么说呢,恨铁不成钢吧!从内心说我和妹妹都不如你,我们全家都以你为荣。这么多年爸妈拼死拼活地做,还不是为了咱兄弟能出人头地。记得那年你考上了一中吗?整个村子都轰动了!不要怪爸妈爱面子,因为他们总期望他们的付出有让他们心满意足的回报啊。再从你自己的前途来说,这学校是林校,而你报的又是与林业无关的系,也就是说那是他们学校附带的学科。就像你所说的,你选的专业是好专业,但前题也必须是一个好的学校哇!将来你可以努力,但你为什么现在不去拼一番?你想想,你这么高的分数回去,数理化可以不学,这方面我不担心你;语文、英语你都有一百多分,哪个的起点有你高?这两门你只要不丢就掉不了。虽说加了一门生物,但这在以前是副课,那些新生的基础跟你一样。所以说你回去只要稍微努力,不说名牌,至少可以考个一类大学吧!”
        这次建忠没有不耐烦,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大伟说得对,只要你答应复读,别的什么成绩呀我都不担心。二娃啦,你不知道,你填的那个野鬼地方,我担心啦。哎,现在一溜,将来就不回来了,,要是有一天想瞧瞧你,我去都去不了。”
        建忠妈的一番话说得全家都笑了,包括一直冷着脸的建忠他爸。“娃是拴不住的,让他们飞吧,只要他们全都出去了,你还愁咱俩个养不活自己。哎!啥时候不用操心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还去看他。哼!”
        “哎,妈,你知道呗,电视里那次放的’世博会‘就在昆明呢,多美呀!”妹妹见爸妈都笑了,也过来打趣。
        “去你的,就知道好玩!我正一肚子气没处发呢。那么远,坐好几天火车呢!”建忠妈瞪了女儿一眼。
        妹妹朝哥哥吐了吐舌头,就走到一边坐下,再也不敢说话了。建忠朝建伟看了看,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妈,你现在别提远好不好,到外面读书,你要回来工作还不是一样。现在在说正事呢!"建伟说了他母亲一句,马上又转过头对弟弟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复读,我复读过一年,我也知道那种滋味不好受,但人生很多时候都要做自己不愿做的事。为了理想你就委屈一年吧!一个好大学与一个一般大学的区别是巨大的,要知道,自身的努力也要受客观环境的制约呀,好好想一想吧!"
        "哥。"沉默了许久,建忠才发话。"我也想去好的大学,可,可是这一年,又得白白浪费了!我们读书读得晚,大学还得四年,青春易逝呀!"
        建伟摇摇头,"不能这么说。一个人,不管你活多少岁,你的一生只是个过程,我们活着的意义,就在于去体验,去品尝每一分每一秒。你拼搏,是一种活法,你游戏人生,也是一种活法。不要注视你一寸寸短下去的生命,你只要保证每一分钟都活得充实,不要让它留有空白和空虚就行了。记住,生命没有终极目的,人生只是一个过程!"
        "嫌老是不是?"建忠他爸早就被建伟文绉绉的话弄烦了。"我现在快五十岁了,我还活得有滋有味,大有盼头呢!"
        "哎!听你们的,我回去复读。但我跟你们说,明年不管我考得怎么样,谁都不许埋怨!"建忠站了起来。
        "那是自然,只要你安心回去,别的什么都不必管。"他母亲马上接口道。建忠头也不回地走到房间里去了,建伟长叹了一口气,他看到,他爸妈都舒了一口气。
        屋里的电灯,亮了许多。

        自建忠决定复读,父母的神色都开朗了许多,但那眉头,却依然每天紧锁着。建伟是知道原因的,因为他的通知还没来。比起建忠来,父母更担心他,他已复读了一年,今年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只要你能走,父母对他说,这就是对他的希望。弟弟的通知已来了十几天了,他怎能不急?只是当着父母的面他不好显露出焦急,每逢母亲问他,他就笑着说:"急啥,我的是第四批,还老等呢!"说完他就拿上袋子去地里了。家里做小本买卖,还种着六七个人的地,母亲又有病在身,这么重的担子就压在父亲一人身上。别人家的花生都在收,他家还没动。快开学了,他和弟妹都下地了,只盼在开学前能将花生收完,不然留给父亲去收,那又够他弄的。这几天父亲没空,他正跑南跑北的借钱呢。
        那天收工早,去另一块地也来不及了,他们就回家了。天边还有晚霞,红红的光影把地上的景物都蒙上了一层喜色。建伟刚把一袋子花生放下,他母亲就小跑过来。"大伟呀,你终于中了。哎呀,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建伟把母亲手里的信拿过来。通知终于来了,虽说是师专,但好歹是个学校。建忠也围过来看,他笑着拍了拍他哥哥的肩,"恭喜你!"建伟也笑了,"恭喜什么,不如你的,明年,就更不如罗!"
        这次家人的眉头都舒展了,虽说钱还没弄到一分。吃晚饭时,建伟他爸还喝了点酒。“爸,这上面说学费得三千九百多块,加上生活费,怕得四五千了。"建伟问他那被酒熏红了脸的父亲。
        "怕啥,只要通知来了,钱就是我们操心的事,你甭管。"
        建伟没再说啥,但他心里还是有点沉重。因为他刚从父亲嘴里得知,今天父亲去镇上的信用社和基金会都没借到钱。托人也不行,他们现在正在收缩资金,只进不出了。
        第二天,建伟见父亲把家里的存粮和花生油全搬出来了。"怎么,卖这?以后吃什么?"建伟吃惊地问。"别担心,隔几天你们三人都去读书了,家里我和你妈能吃多少?再说马上又要收了。”建伟无法阻挡,也没有理由阻挡。家底都搬出来了,连家里那头半大的猪,一共才买了一千多块,还有几千元的空缺。
        屋漏偏逢连夜雨。钱还没凑齐,建忠的麻烦又来了。
        那天建伟回家很晚,天已全黑了。妹妹在做饭,父母和弟弟正坐在桌前,可能刚刚争论了什么,他见弟弟脖子上有筋绽出,脸全红了。见气氛不对,他把花生放下准备去帮妹妹做饭。
        "建伟,你过来。"他爸喊他,他于是拍拍身上的土就过去了。
        "建忠他班主任刚打个电话到隔壁,我去接的,说是今年来了通知的不能回去复读,上头查得很严。"他爸声音很低沉。
        建伟没说啥,只是那一瞬觉得心猛一沉。他低头坐下,没有说话。
        "你想个法呀?"建伟母亲这次也没辙了。
        "这个消息可不可靠?"他问父亲。
        "他班主任亲口说的,他说上次我们跟他打过招呼,说建忠回去复读,现在上面有消息了,他就赶忙通知咱,叫咱准备学费钱,说是让建忠今年走,不然明年不能参加高考,他和学校都不负责。"
        "建忠,你准备咋办?"建伟问他弟弟。
        "这还用问?我现在已无路可走了,只能上大学,不然,这十几年不白读了?妈刚才还劝我回去,说啥走着噍,这是好试的吗?明年万一不能考我就全完了。现在不是我不复读,而是不能复读!"建忠声音大得惊人。
        "你不要急躁,还是要冷静下来想想。这年头钱能办大事,我想明年万一不能考,到时可以跑跑路子,大不了花几个冤枉钱。"建忠他爸劝慰建忠说。
        "那不是钱的问题,爸,这是政策。加上今年是第一年考“3+X”,上头肯定查得很严,我家又没关系,钱又不比别人多,这个险我不敢冒。"建忠没刚才那么急躁,但说话还是一冲一冲的。
        "你们别吵了,我看这样吧,明天我打个电话到省教委考试院问一下,再打个电话到学校去看看。你呢,最好一早赶到县里去找那个什么科长问一下,他不是在教委吗?有什么风声他应该有点知觉。"建伟看看他父亲说。
        "哎!他现在哪还认咱,几年没来往了,还是那年你弟弟考一中时去他哪儿探过分数。”建伟他爸无奈地说。
        "你不是说他是你高中同学?"
        "同学能算个什么,现在当官的眼睛只向两个方向看:同上看和向钱看。"
        "大不了出点血,提点烟酒去吧。"
        "别傻了,平时不跟他打个照面,有事情就去找他。哼!他在乎你这点烟酒?别人早就不时兴送这个了!"
        "那好歹也得去试试呀,这事可不能马虎,时间已不多了。"
        "哎"建伟他爹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没把这老脸当回事了。"

        然而事情异常的不顺利,他爹带回来的消息也是捉摸不定的。上头是开过会,但具体情况谁也不清楚,只知道风声很大。建伟打电话到教委考试院,里面的人说《招生杂志》上早就明文规定了,录取了不去报到的学生不准参加下年的高考,并且今年各院校还要把不报到的名字上报。学校也说不报到的学生坚决不退档。
        建忠说话已理直气壮了,他父母更多的是叹气。
        "让我去吧,爸,今天已三十号了,我们九月五号、六号报名,四号就得走了。现在真的不是我不复读,事情已到这个地步了,我也不能再犹豫了,不管怎么说,我要对自己的前途负责。"
        "二娃,你还是回去试试,说不定上头吓你们的,再说这么多人,他哪儿查得到你?我真希望你考个本省的大学。"
        "妈,你叫我怎么说,这不是闹着玩的。上面把你名字和准考证号往电脑里一输,你就不能考了,回去读一年又不能考,你叫我去死呀!"
        "不要急,建伟。一句话,我对你读这个大学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一步走错就会后悔一辈子,现在我们年青,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再说,事情也不像你想的那么严重。去年我们复读班好几个就是考上没去的,今年还不是办了个假档案走人。再说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何况现在中国还没有走后门不能办的事。赌一把吧,或许你就是个赢家。"
        "别提你的‘赌’了,我一听就有气,这是能赌的吗?我的前途作赌注,亏你想得出!去年是去年的形势,但今年不同!走后门?哼!你上面有不有个能通口气的哪怕是隔了几十代的亲戚?要知道,高考报名就那么一两天,到时候我哭天去?那当然,不是你的事你当然可以说赌一把,我报名的时候你早就去读你的大学了,我不能考你大不了流点泪安慰我一下,后悔一阵,可那对我有什么用呢?你要是处在我这么个环境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吗?何况带着这个心惊胆颤的"赌"字回去补习,就算让我考,我能考好吗?考不好我怎么去解释?这不是机会,这是死路一条呀!我的老哥!"
        建伟被弟弟吼懵了,他不说话了。
        "不要说了,让建忠读!这两天把地里的活放下,你们清理好自己的东西,我去借钱!"建伟他爸狠狠地说道。

        第二天,八月三十一日。一整天建伟他爸就在外面跑,求爹爹告奶奶地到处借,可到晚上回家时依然两手空空。家里空气骤然紧张了。天黑了也没开灯,也没人做饭,全家人都枯坐在那儿。
        "爸,你还是先替哥哥他们想办法吧,反正家里三人读书终究是供不起的,我不想读了。上午我去红姐那儿问过,等过几天我就和她去县城餐馆端盘子,听她说一个月有几百块呢!"建忠他妹低着头用很低的声音说道。但这无疑于晴天霹雳,建伟他们全都吃了一惊。
        "咋说的?"建伟他爸呼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女儿面前,眼睛里有团火。
        "爸,我是说真的,我已和红姐说好了。哥哥他们都考上了,不能让他们不读,而我明年即使努力也未必能考上。反正我……"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她看到父亲可怕的眼光。
        "啪,"建伟他爹扇了他女儿一把掌。"混怅丫头,竟说出了这种话!我和你妈累死累活地做为了啥?你们兄妹三人全都一样,我对谁也不偏心。没钱,没钱我可以卖屋!这家里两处房子我可以卖一处,反正你们出去了也用不着。你老老实实给我去清东西,明早一亮就走,钱我早上给你,不管考得怎么样,只要用心,谁怪你了!"
        建伟走向正在哭的妹妹,拍了拍她的肩。"快去把东西清理好,明早我送你上车,别管我们,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去好好学习,啊?不要怪爸爸,他心情不好。"
        "哥,我不想拿钱,我先到学校去看看。"
        "别傻了,那么远,又没熟人,谁会让你欠着?你安心去吧,反正那六七百块钱也救不了命。"
        建伟扶着她妹妹到里间去了。他爸爸又出去了,妈在闷声做晚饭,大屋里只有建忠一人勾着头呆坐着。

        第二天,妹妹拿着六百元钱走了,建伟他爸本给她八百的,她非留下两百,她说她可以跟班主任说一下,欠点以后再给。建伟送她上车的时候,他看见妹妹哭了,他没哭,他咬咬牙扭头就走了。
        傍晚的时候,他父亲空手回来了,神色似乎多了点欣喜,就像溺水人忽然看见了截木头。"咋了,爸?"建伟迫不急待地问。
        "钱虽没借到,但却带了个好的消息回来,听说县城里银行可以凭录取通知书贷款,但要房产抵押,嘿,利息才两厘呢。"他爸满脸欢喜的神色,就连那密布的皱纹也舒展开了。
        "这下好了,我们两个都能去上大学了。"建忠拍着哥哥的肩,建伟也笑了,他没注意到,母亲在那儿叹了口气就进屋了。
        "快写申请,明天我就去开证明。"他爸兴奋地说。
        于是兄弟俩忙碌起来。
        上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三号,他们的父亲去了县里,带着两兄弟的希望。然而,结果却又并未完全如所料。钱只借了三千元,是用建忠的通知书借的。只能借三千,他爸说,银行只认过省线的通知书,他建伟的通知书没用,不能借。
        "他妈的,老子可真山穷水尽了,读了十几年书,今个儿被钱憋死了!"建伟一脚把小板凳踢飞,进屋去了,留下傻傻的弟弟和干瞪眼的父母站在那儿。那天晚上,他爸爸没吃晚饭,嘀嘀咕咕同他母亲商量了几句就出去了。建伟也没问,反正大不了就是去借钱。他不能怪父母,能把兄妹三人混成这样,已够让别人张大眼睛了,他还能苛求什么呢?他不能怪自己,那么多年的读书经历,虽说贪玩虚度了不少时光,错过了不少机会,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何况复读那年自己是以赎罪的心去拼命拼了一年,那没有天日的复读生活,摧残了多少理想的花蕾,扼杀了多少旁生的欲念,他怎么还能怪自己?!怪弟妹?简直是昧着良心!
        建伟一夜都没睡着,他听到弟弟也是不断翻身,他没有去问他,这时候,谁的心情能好呢?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爸才回来,建伟大吃一惊,咋就不知道父亲一夜未归呢,他早上还以为父亲清早就出去了呢!父亲苍老了许多,头发胡须乱糟糟的,像秋天枯黄的野草,那中间夹杂的银白在他眼里闪着刺目的光。建伟没说话,他默默给父亲倒了杯水就去弄饭了。
        "大伟,你快去打个电话问问建忠他们学校能不能贷款,我去借钱时听他们说学校可以贷款,工作以后再还。要能贷就好了,今天又借了七百块,一个人够了。"建伟他爸边抹着胡须上的水珠边说道,他嗓音已沙哑了。
        "不用去了,爸,我昨天就打过电话,他们说今年不能贷,须到大二才能贷,并且我那个专业没有助学金。"一直不说话的建伟说话了,他平静地看着前方,眼神是那么的空茫!
        下午建伟他爸没有再出去,因为再没有地方可去了,能借的都借了,不能借的也借了。
        "建忠,你明天就走,你不必担心你哥,他8号才走,还有几天时间,我再去想想办法。一个人,你能去吧?"
        建忠没有说话,他只是点了点头。
        "到那边就写信回来,听见没有?"建伟一只手搭上建忠的肩。建忠还是点头,没说话。
        然而5号建忠没走,他跟他爸说东西没清好,6号走。他又去翻那些高三的学习资料。
        "你还带这?"建伟笑着问,"上大学了,要有一种全新的学习方法,不能像高三那样了。"
        "温故而知新嘛,再说跟了几年的课本一下子全扔下不管,心里挺不舒服的。"建忠居然笑了,这非常难得。建伟也非常高兴,经过一晚的思考,他也想通了,人生这玩意,有太多的事情你无法左右。还是相信命运吧,人拼搏命运,终究不能闹它个天翻地覆,充其量不过是把自己的未来从这条轨道搬到那条轨道,换个活法而已。我也换换吧,去好好地做生意,没准明天会成为个大款。建伟心里这样想,几天来的郁闷也就烟消云散了。
        头天晚上,爸就把钱给了建忠。六号一早,建忠就起来了,背着沉甸甸的包。
        "这么重呀!看怎么把它弄到昆明,不会要我送吧!"建伟问。
        "帮我拎到车上去快点!"建忠提起一个包就走。
        "哎!等等!"他爸跑过来,手里拿着张纸。"搭早班车到县城后,你乘车到武昌火车站,然后直接买到昆明的火车票,这是路线,怎样乘车上面写着,别弄丢了!"
        建忠拿过纸条看都有没看就把它扔了。"爸,我不是去昆明,我决定去一中再补习一年,那不需要学费,生活费我拿了两百元。其余的钱在桌子下面的抽屉里,留给哥上学吧!他读了两年,不能再等了。"
        建伟呆住了,他爸也张着口愣在那儿没动。
        "发什么呆呀!"建忠推了他哥一下。"你带着个眼镜,打工就没人要了!"说完还笑了。建伟却笑不出,他只觉得满口苦涩。建忠提着包已开始朝车走去,他忍住眼里滚烫的东西,提着包向他弟弟猛赶。
        车子发动了,隔着车窗建伟问他弟弟,"你不后悔你的选择?"
        “也许吧,也许这个决定以后会让我后悔,但至少现在我不后悔。”
        建伟扬起手,"祝你好运!"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究会来的。记住,哥,到那边后不要跟我写信!"
        车子远去了,东边山头上,一片血红。太阳难产了,但终究要出来的!
    [ALIGN=CENTER]《完》[/ALIGN]


     ——————————————
    ^^^^^^^^^^^^^^^^^^^^^^^^^^^
    月下朦胧,独行踏霜。

    空旷凄迷,谁能与语?

    温馨小屋,可有君来?

    月下踏霜人的“月色小屋”,备茶迎客!

    http://blog.sina.com.cn/m/lifan
                                    
                            

    [ 这个贴子最后由远尘在2006-3-17 16:17:22编辑过 ]
    http://blog.sina.com.cn/u/1059792027

    月下踏霜人的“月色小屋”,用心感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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